尼啟德門邊的戰鬥(2 / 3)

“唔?什麼?”

“起來罷。輪到我們了。”

還是那個鼻梁眼鏡的加裏斯涅珂夫,微笑著站在他麵前,手拿著槍,正要裝子彈。

“哪,你真會睡,”他說,奇妙地搖搖頭,還笑著:“十全大補的睡。”

酒店裏麵,人們來來往往,很熱鬧,然而大家都用低聲說話,隻有斯理文和別一個留著顎髯的中年的將校,卻大聲地在指揮:

“喂,上勁,上勁!輪到第二班了。快準備!”

從外麵進來了義勇兵和士官候補生們,但那臉麵,都已凍得變成青白,呆板了。他們將槍放在屋角上,走近暖爐,去烘通紅了的兩手和僵直了的指頭。從他們的身邊,放出潮濕和寒冷的氣息。伊凡站起身,好容易那麻痹了的兩腳這才恢複過來。他的外套,棍子一般地挺著……

“趕快,趕快!”斯理文催促道。

義勇兵們擁擠著聚在門的近旁。

“要處處留神,諸君。放哨是不能睡的。一睡,不但自己要送命,還陷全隊於危險的。你,加拉綏夫,監視著這兩個人,”他嚴重的轉向一個留須的士官候補生,接著道:“你負完全責任,懂了麼?好,去罷。”

於是一個一個從溫暖的酒店走出外麵了。

射擊仍然繼續著。空氣中彌漫著冷的,象要透骨一般的霧。

“勃嚕嚕嚕,好冷!”加拉綏夫抖著說。

霧如濕的蛛網一樣,罩住了人臉。大家因為嚴寒,亢奮,以及立刻就須再到彈雨裏去的覺悟,都在神經底發抖,竭力將身子縮小,來瞞過敵人的眼睛。

兩人跟著先導者,繞過後街,進了一所大的二層樓屋。這屋子,是前臨間道,正對著巴理夏耶·尼啟德街和德威爾斯克列樹路的。

先導者將伊凡和加裏斯涅珂夫領進已給彈打壞的樓上的一間房子裏去了,但已有兩個士官候補生,在這房子裏的正對大街的壁下,他們就是和這兩個來換班。

微弱的黯淡的光,由破壞了的窗戶,照在這房子裏。在那若明若昧的昏暗中,一個士官候補生說明了在這裏應做的事務。然而是義務底的語調,仿佛並無懇切之意似的。後來他補足道:

“布爾塞維克在那一角的對麵的屋子裏。屋頂上裝著機關槍。他們在想衝到喀喀林邸這麵去。”他說著,指點了列樹路的那一邊。“要射擊這裏的,所以得很留神。你瞧,這房子是全給打壞了。”

伊凡向四麵一看,隻見所有窗戶,都已破壞,因了槍彈打了下來的壁粉,發著塵埃氣。順著門的右手的牆壁,橫倒著書廚,在那周圍,就狼藉地散亂著書冊,被泥靴所踐踏。

伊凡留著神,走近窗戶去了。

列樹路全體都點著街燈,那是從戰鬥的前夜就點下來的,已經是第三晝夜了,角上的一盞燈,被槍彈所擊破,炬火一般的大火焰,乘風在柱子上燃燒。因為火光頗炫耀,那些荒涼的列樹路上的樹木的枝梢,以及突出在冰凍了的灰色的地麵上的樹根,都分明可以辨別。一切陰影,都在不住地搖擺,映在緊張了的眸子裏,便好象無不生活,移動戒備著似的。

士官候補生們走掉了。加裏斯涅珂夫將一把柔軟的靠手椅,拉到倒掉的窗戶那一麵,坐了下去,躲在兩窗之間的壁下,輕輕地放下槍。

“很好!”他笑著說。“舒舒服服地打仗你以為怎樣?”

伊凡沒有回答。他默默地用兩腳將書籍推開,自己貼在窗戶和書廚之間的角落裏。他恐怖了,有著被槍彈打得蜂窠似的窗戶的毀壞了的房子,擊碎了的家具,散亂在窗緣和地板上的玻璃屑,都引起他憂愁之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