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個壩頭也是傷心欲絕,三壩頭穿著孝服,跪在棺材前,一邊哭一邊念他自己寫的悼詞:“嗚呼吾弟,痛哉吾弟!汝與吾兄弟十幾載,汝卻於吾先逝,自此天人永隔,讓愚兄情何以堪!吾下有胞弟一人,不幸幼年罹難,自汝入祖爺麾下,吾視汝如親弟,弟武藝超群,重情重義,老天無眼,痛殺英才,痛殺吾心啊……”聽著這些悼詞,大家哭得更凶了。
每個壩頭都在哭,每個小腳也都在哭,但祖爺心裏有數,有些人是真哭,有些人是假哭。祖爺深諳曆史,當年孔明哭周郎,也是感天動地,但哭的背後是笑。
對於“風子手”的病,祖爺一直感覺不對勁,但始終查不出是哪裏出了問題。一開始,祖爺也認為是勞累過度所致,後來病情加重後,祖爺認為有人下毒,結果查了個底兒朝上,也沒發現問題。
“風子手”本身也是聰明睿智之人,又加上這些年祖爺言傳身教,他更是聰明絕頂,對飲食起居很小心,甚至祖爺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四壩頭研製的測毒的各種銀針,他都隨身帶著,每到一處陌生地方吃飯,他都先測一遍,然後自己品嚐後,再讓祖爺吃。
所以,要想在他飯菜中下毒毒死他,根本不可能。而且醫生也檢查過了,體內無毒。
祖爺雖起了疑心,但始終找不出什麼線索。那段時間,祖爺總是板著臉,夜裏不停地喝茶,我小心翼翼地陪在旁邊,有時看他望著天上的月亮發愣,我知道他又想起了“風子手”,我不敢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
有天深夜,祖爺突然跟我說:“陪我去走走。”
我不敢問去哪兒,乖乖地跟在後麵。祖爺竟向“風子手”生前住的宅子走去,那宅子自從“風子手”死後,祖爺就叫人鎖了,祖爺拿出鑰匙,把門打開,裏麵一片漆黑,祖爺讓我拿出火石,點著油燈。
我摸了好一陣才在灶台上摸到一盞油燈,點著端過來,祖爺說:“去後廚。”
我不知道祖爺什麼意思,乖乖地舉著燈,隨祖爺來到後廚。
祖爺認真地打量著廚房的每一個角落,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什麼。
突然,祖爺眼睛盯在了牆壁上,對我說:“把燈拿過來!”
我把燈舉過頭頂,祖爺把油燈貼近牆壁,我也看到了,上麵貼著一張熏得發黃的紙,紙上寫著“六爺季春食譜”,下麵是密密麻麻的蒼頭小字,都是記載的每日應給“風子手”所做的飯菜及做法,每七日一個輪回。
“風子手”愛美食,這堂口的人都知道,他練武,體能消耗大,食量也大,愛吃肉,總是喜歡換著樣兒地吃,吃得滿麵紅光,打起拳來虎虎生威。為此,他還專門從小腳當中找了一個會做飯的,專門負責他的膳食。
祖爺小心翼翼地將這張食譜揭下來,回到祖爺家,祖爺把這篇食譜仔細研讀:
丙寅日 混沌開元豬肉 陰陽大菱角 老壇雞絲黃瓜 九陰醉花生
丁卯日 三陽開泰狗 雙色秘製豆 千窟兔肉 老鬼芹菜
戊辰日 秘製鹹鯽魚 走馬油麥 地龍煎鵝肝 鳳舞蛋花
……
祖爺看了很長時間,沒發現什麼不妥。最後,拿著這張紙,躺在椅子上困倦地睡去。我為祖爺蓋上一件毯子,剛要出門回住處,祖爺竟說話了:“大頭,今晚睡這吧,東廂房沒人住,裏麵有被褥。”
我才知道祖爺沒睡著,他在苦苦思索,看他這個樣子,我心裏一陣發痛。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祖爺就叫我:“大頭,傳我的令,就說今晚‘食祿’,讓錢爺、燕姐及各個壩頭都來。”
我一聽,有點懵,前兩天不是剛食過祿嗎?最近堂口的錢也很緊,祖爺這是怎麼了?況且今天是“風子手”的五七,本應去掃墓祭奠的。
我不敢問,陸續通知各個壩頭和師爸。
晚上祖爺擺了兩大桌,祖爺、江飛燕、錢躍霖、大壩頭、二壩頭、三壩頭、四壩頭、五壩頭、七壩頭一桌;其他壩頭和出色的小腳一桌。祖爺讓我和他一桌,斟酒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