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壩頭求功心切,大喊:“快走,快走!”
小腳們怯怯地說:“二爺,這太沉了,實在走不動了。”
二壩頭氣得鼻子直冒煙,“一群廢物!”
盡管二壩頭不停地喝罵,隊伍還是越走越慢,二壩頭開始想主意了,“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減輕你們的重量……”
小腳們麵麵相覷,問:“二爺……有什麼辦法啊?”
二壩頭微微一笑,將法子說了出來。
小腳們聽完後,相互看了看,“主意倒是好,可萬一出了事,祖爺追問起來……”
二壩頭大喝:“出了事,我兜著!”
於是小腳們都依計行事,兩天後,輕鬆地到達了目的地。二壩頭將煙土交給接頭人後,去了客店,祖爺和賈四爺早就在那裏等候了。
“沒出意外吧?”祖爺問。
二壩頭說:“一切順利!”
祖爺看了賈四爺一眼,賈四爺滿意地笑了。祖爺也笑了。
第二天探棺,死者的家屬和姚副官都到場了。二壩頭一身道袍,帶著幾個小腳,圍著棺材繞了幾圈,又撒紙錢,又念咒,最後給死者的嘴裏塞上銅錢,據說這是讓死者在黃泉路上打發小鬼的。一切整理完畢後,二壩頭說:“可以探棺了。”
那些家屬忍著巨大的悲痛,圍著棺材,癡癡地看著自己的親人,可誰也沒想到,他們的親人都隻剩下了一顆腦袋!
探完棺,認完親,接下來就是下葬了。此時,意外出現了!
一個老夫人實在忍不住內心的喪子之痛,竟撲向棺材,去摸兒子的身體,抓了幾下,差點把整套壽衣扯下,二壩頭趕緊把她拉了回來,說:“夫人!萬萬不可啊!”
但為時已晚,那屍體的“腿”已露了出來,是一根樹杈。老夫人驚訝地大喊:“我兒子的腿呢?”
這一喊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可都是姚副官欽點的屍體,隻中有幾槍,留得全屍!姚副官快步上前,想要驗屍,祖爺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住,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姚副官看出祖爺眼睛裏有話,停住了。
現場空氣凝固了。此刻,隻聽祖爺大聲說:“沙場征戰,槍林彈雨,這幾位軍官為國捐軀,有的被炮彈炸掉了腿,有的被炸破了肚子,入棺之前,我這幾個徒弟為他們做了整理,目的就是不想讓各位家屬過度悲傷!”
姚副官惡狠狠地瞪了祖爺一眼,“哼!”但也不敢發作,因為他也有份。
祖爺接著說:“招魂的規矩大家都是知道的,如果各位再哭哭啼啼,到時候死者靈魂不安,魂飛出竅,變成孤魂野鬼,可就枉費大家一片苦心了!”
老夫人一聽這話,漸漸安靜下來,不哭了。
二壩頭趕緊對小腳們說:“下葬吧。”
棺材入土後,二壩頭在墓地前畫了個圈,將準備好的一遝遝紙錢放在圈中點著,口中念叨:“赤條條來,赤條條走,前世不知今生事,爹生娘養混日頭;冤親債主不再續,死後黃泉無對頭;發——喪——嘍——”
嗩呐手吹響了嗩呐,親人們失聲痛哭。姚副官忍不住也掉下了淚,畢竟這都是血染沙場的抗日弟兄。人,盡管總是被物欲遮蓋了雙眼,但心底的那絲善念,卻總會不自覺地流出。
葬禮結束後,祖爺,姚副官,還有賈四爺,回到客店。
“二壩頭!”祖爺把二壩頭喊進屋裏,“怎麼回事?”
二壩頭看了姚副官和賈四爺一眼,低下了頭,很久之後,才發出“嗯”的一聲。
“說!”祖爺一聲吼,震得屋子嗡嗡作響。
二壩頭趕緊將事情的原委倒出來。
“吆死人”是有規矩的,招魂回去的死屍,回到家先不讓親人看,等趕屍匠做完法事,將屍體整理好入棺後,家人才能探棺,而且絕對不能哭,更不能摸屍體,否則冤魂不安,會出竅,直到入土埋葬後,才能哭。二壩頭就抓住了這條規律,竟然大著膽子讓大家把屍體的腦袋砍下來,把身子扔掉,然後弄幾個背簍,把煙土都放在背簍裏,腦袋放在煙土上麵,依舊罩上大葬袍學僵屍走,這就大大減輕了小腳們的負擔,隊伍走得快多了。
到了目的地,二壩頭連夜安排小腳們弄了五個木頭樁子,給每個樁子都穿上嶄新的壽衣,又塞進很多棉花,造出一個人形,衣袖和褲筒裏也都支上樹枝,最後用粗號鐵絲把腦袋插在木樁子上,接茬處用布包了,和壽衣合在一起,天衣無縫。反正那些家屬隻要看到死者的臉就行了,沒人會檢查死者的身體,這是“趕屍”的規矩。
祖爺聽完後,冷冷地說:“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