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枝玉葉家裏,死了一個別人的耳目不算什麼,可是若淹死了兩個難分敵我的耳目,就令人緊張了,蘭君溪自是一夜無眠,她坐在廳堂內,蘇雲悠則戴著麵具,坐在屏風後一邊翻看相麵之書一邊喝著葡萄酒。
“這麼晚了,你覺得我表姐還會來嗎?”
“她一定會來的。”蘭君溪看了一眼門外守候的家奴薛三,“鮫皇昏迷以來都在我們的人監視之下。可這皇宮內衛,卻不知受誰指使,出現在我的府中,而其中又藏了別人的眼線。”
興寧公主是在半夜著男裝騎馬來到蘭君溪府前的,她與侍從皆鬥笠布袍,足纏絲履,以至於她已經悄無聲息的進入廳堂,而蘇雲悠居然毫無察覺。
“我已經勘驗過屍體上的刺青,有一個是我的人,”興寧神色凝重的說道,“可另外一個,不知是誰。”
“姑母,至尊可醒了?”
“我們的人這幾日日夜侍奉床前,”興寧神色凝重的開口道,“至尊已經於半個時辰前薨逝了。”
蘭君溪嚇得退後了三步。
“趙端頤那邊可有動靜?”
“我讓仇內監秘不發喪,趙端頤那邊還不知曉此事,他甚至連平日的政務都分了一部分給顧太尉。”興寧焦慮道,“他更不可能在此時派遣探子,落人話柄。”
“蒼梧王遠在北疆,他未曾修法,就算他坐上了日行千裏的吉量馬,趕回皇宮也要三天的時間。”蘭君溪皺眉道,“如此看來,就隻有安陵王了。他外表忠厚,卻是一個笑麵佛.如果他在宮中的內應已經藏得如此之深,在此關頭為了繼位毒害皇叔祖也未嚐可知。”
“告發驚鴻觀血嬰蠱的人,正是安陵王當初安插在子國身邊的花魁薛紫煙,這件事已鬧得滿城風雨,還好皇叔祖沒有立刻追究,可若等他登基,我們的處境就……”興寧攥緊了雙手,“與其等別人來殺掉我們,不如我們即刻另立新君,泠兒,你過來。”
興寧話音剛落,身後的一名侍從摘下鬥笠,正是在興寧府上休養多日的蘭泠。
“姑姑假傳密詔元孫入宮繼位,這樣安陵王勢必能采取下一步行動,”蘭君溪皺眉道,“可是,如若他們不肯踏入這個陷阱。”
夜風吹得殿中燈火不停飄搖,漸暗漸明,蘇雲悠故意咳了幾聲,興寧警惕道:“誰在屏風後?”
“侄女在千代認識的算命先生。”蘭君溪低頭道,“他祖上做過祭司,雖然沒落了,但平時算命還是以祭司自居,不以凡人之容示人。”
“哦?”興寧揚起嘴角,“那這位先生能否給元孫算算命啊?”
為免興寧認出自己,蘇雲悠嘴裏含著冰塊,沙啞著聲音說道:“敢問世子生辰八字?”
“皇族內眷,如何能讓外人知曉八字,我聽說真正的算命先生,能夠隻憑一張臉,就能預測幼兒的禍福吉凶。”興寧向蘭泠揮手道,“你過來,讓先生好好看看你的臉。”
“侄兒遵命。”
蘭泠看似乖順的低下頭,向前走去,可即便隔著屏風,他還是能夠看見那裝神弄鬼的算命先生,將符紙上的八卦刷刷添了幾筆,畫成了八條狐狸尾巴。
原來是你。蘭泠心下了然,已猜出蘇雲悠的身份。
“先生,你可要好好的給我看相的,說錯了殺頭,也隻能去幽冥主那裏渡為惡鬼了。”
蘭泠拖長了話音,雙眼死死盯著蘇雲悠,用口型比出“狐狸”二字。
雖然在此危急當口,他還是準備好好戲弄一番。
“元孫眉毛修長,可是眉尾有點斷。敢問元孫可是父母獨生,並無兄弟?”
蘭泠笑著點點頭:“是。”
“我見元孫瞳色淺棕,而鮫國眾人雙眼不過褐黑二色,你可是有天上的仙人血統?”
“也是。”
“恭喜元孫,您是真龍之相。”
“何以見得?”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交牛生嘲風,交獅生狻猊,交狐生狐龍,配仙族獨生,則為真龍。”蘇雲悠皺眉道,“隻是真龍要獨自上天,才能行雲布雨,若為他人駕馭,終不吉利。
“那你聽好了,這眉毛是我來鮫國磕破的,而我母親曾懷胎不育,我也不算獨生。”蘭泠假裝擦汗,翻轉衣袖,向蘇雲悠露出手腕戴著的傀儡木,“我不是傀儡,我隻怕我的祖父成為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