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悠極少主動與他的上司談話,祈還山上那座以青磚銀瓦業火蓮池出名的天帝行宮總讓他覺得壓抑至極,宓妃回到洛水之後,昔日天女散花,百官宴飲的盛況早已不複存在,仙泉水涸,萬竹齊枯,百花無色,鳥雀失音,比他居住的冥界看起來更像是地獄。
即使如此,每年一次的公事上奏,也是少不了的,上奏的內容,無非就是巫族的舊臣捉回了幾個,遊魂在逃的還有多少,以及下個月的部署等等。
直到蘇雲攸代冥君的第四個年頭,天帝才主動說了一句與他的奏折無關的話:“如果你想要多幾日休息的話,不妨選在今年年終,你母親的祭日好了。”
這話讓蘇雲悠大吃一驚,吃驚的並非宓易寒居然如此慷慨,而是他早就記不得他母親去世的日子了。
推翻白帝,共同創業的第一代新神基本後嗣乏力,唯獨天狐法皇蘇徹子女眾多,而蘇雲悠最為年幼,按理說老來得子,蘇徹該對少妻幼子十分偏愛,偏偏馮氏體弱多病,他出生後便跟著乳母寄養鮫國。因此他對母親的記憶十分模糊,更不要說感情能有多麼深厚了。
眼見新巫王露出為難的神色,宓易寒也半笑道:“你知道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孤又無庶母兄弟可以幫我分擔一二,諸仙吏的輪值很不好排,何況是你這樣的位置。”
蘇雲悠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要是人人都像您這樣的獨生子從出生就處於無可爭議的儲君位置,獨得君父寵愛二十年,再累也心甘。
宓易寒又補充道:“父生母鞠,天恩難報,即為子女,理應至孝。”
“陛下說的很對,然而臣有疑問,神君養子,與凡人不同。生時,食從乳母,走時,行隨傅母。神母與神子,不過一麵之緣,更有甚者,自繈褓起便為他姓之子,有何麵目再對父母。即奪人子,何必教人至孝。”
“這話,璿芷仙君也對孤說過。”天帝麵上的笑容並未改變,而聲音中卻隱含著威脅的意味,“此為伏羲氏家事,旁人無需多言。爾為幽冥主,專理黃泉事即可。孤雖為天帝,亦不可逆天命而行。”
“臣拘捕的遊魂這幾年還沒有超過邊界,但是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說洛神在鮫國,是與長秋殿齊名的妖妃,而蘭泠則是妖妃通奸所生的孽子,甚至懷疑到了您的身上。”
“你無法自證一些根本沒做過的事。”天帝淡然道,“若是他不信,讓他自己去驗證好了。”
因此當蘭泠提出去鮫國時,盡管裴宣強烈反對,蘇雲悠還是以世子大了需要鍛煉為由偽造文書讓他以藥材批發商的身份去到鮫國。
但是真到了出發的時刻,蘭泠卻在裝載藥材的車旁像水蛇般溜來溜去打轉。
“我說你小子有毛病啊?前幾天對我大吼大叫差點把我弄死,恨不得馬上飛到鮫國去看那些對你漠不關心的皇子龍孫。”蘇雲悠甩了甩手中的馬鞭,“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想問一下四海八荒有什麼能改變瞳色和發色的藥材嗎?”
“沒有,”蘇雲悠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是幽冥主,不是易容師。”
“可我記得蘇淇奧第一次來的時候,說你有什麼荀草紅玫膏。”
“那是我全部財產裏唯一沒被他娘給沒收的,你想都別想。”
“哦,可我記得你上回出去不是還贈給了某一個……”蘭泠撲閃著金寶石一樣的大眼睛,甜甜的笑道,“白骨精。”
蘇雲悠看了一下周圍,確認沒人注意,才嫌棄道:“小白眼龍,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走了,”蘭泠接過馬鞭,跳上馬車問道:“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嗎?”
“不要賠的太多了,這些珍貴藥材可是我花年金買的。”蘇雲悠心疼的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金錠,“還有,別青樓。”
對於青樓這種地方,蘭泠模糊的記得,大約在他剛到忘川的時候,蘇雲牧以表叔的身份帶他去過。不過他還沒有看清那些穿紅著綠的漂亮姐姐們,就已經被舅舅派遣埋伏的親衛們逮了個正著。
從此他這個天帝外甥就變成了被關在玄鴉堡的一個乖寶寶,而蘇雲悠卻在半年之後突然轉了性,將收藏愛好從漂亮姐姐轉到一些漂亮水蛇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