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悠穿過鏡麵後,並未來到想象中華胥王府的鏡像,而是來到了一片群山環繞的海灘,山上花草樹木色彩各異,皆呈透明曲折之狀,天地的界限亦不分明。渾濁的海麵偶爾翻湧起黑色的泡沫,吞吐著破碎的屍骸。
饒是在這仿佛要溶解一切的虛無之中,還是飄來了一隻漆色明快的小舟,銀發黑袍的少年正懷抱梧桐琴正靠舷而歌,顛簸不平的海浪,跳躍海麵的倀鬼,他都毫不在意,青銅麵具遮住了他的麵容,隻露出一雙灰綠色的眼睛,似鬼魅,如孤狼。
“帝非帝,王非王,紫陌千裏瘴,山海青草黃。鬼作倀兮鈴不響,白鶴失侶墜金堂。餘雖忠兮將何補,重瞳墳上森作行。”
蘇雲悠抬手,一枚暗箭割斷琴弦,少年停下歌聲,梧桐琴也化為了一捧流沙。
蘇雲悠跳到船舷上,冷笑道:“這位故人,我是以九尾狐真身進入此處幻境,而你非但不肯以真麵目示人,還用一個傀儡來應付我,這也太不公平了。”
“看來忘川的亡者檔案你翻閱的不少,居然一眼認出這是離恨天,不過有些地方要親臨其境才能讓人頤神養性。”
“舅舅,我真是沒有想到,你我重逢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你成了諸神共知六界通緝的叛徒,而我占了你的位置,你心裏一定很不痛快吧。”蘇雲悠蹲下身冷漠的掃視著眼前的少年,“你也很聰明,千裏隔音用傀儡和敵人說話,可你忘了,你小時候在中都做質子時,被人下過啞藥,此生都與歌樂無緣。”
“我也沒有想到,要在你母親的忌日與你重逢,七月初七,這本是個多麼美好的日子。”馮清蘅的傀儡古怪的笑了起來,從嗓子裏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響,“蘇雪敀把你的血性打壓的太多了,你大概忘記了誰才是你的至親。”
“我的至親,不會派間諜躲在大樹背後用流矢殺死我的大哥,更不會坐視姐姐和外甥被廢賜死。”蘇雲悠紅著眼睛揪住了傀儡人的衣領,“從你玩這種一石二鳥之計開始,馮大人,你就隻配和那些白帝遺民在一起,做一些不可能的複國夢。”
傀儡人摘下麵具,一臉無謂的看著眼前人。
“我殺死你大哥,是希望你能繼承法皇之位,隻是沒想到蘇徹突然猝死。至於姐姐和子因的死,實屬我意料之外,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幹涉過鮫國之事。子弄父兵,真要追究,你也該怪鮫皇冷漠無情。”
“無論你對新神有什麼樣的怨恨,也犯不著抓稚子來撒氣,你讓白啟明故意激將,就是為了將蘭泠的生魂走入你編織的這個囚籠。”蘇雲悠笑道,“你的仆臣都是鬼魂所化,若要離開幽冥界,就需要不斷消耗靈力轉換宿主。所以你抓了蘭泠,以此來作為和青帝談判的資本?”
“你誤會了,天孫是我尊貴的客人,若他的生父真的是鮫皇太子,那麼這個幻境在九霄聖裔的加持下就會無堅不摧,”傀儡人笑道,“說來慚愧,朱雀石在前幾日損壞了,不然,我是不會出此下策的。”
“他隻有十六歲,被強行抽取靈力,隻會血枯而死。”蘇雲悠壓抑著怒氣道,“白帝殘暴不仁,為了抵擋新神義軍,準備用你做祭品召喚眷族,若不是我父親去中都救走你,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在興風作浪嗎?”
“我真的沒想到,你執掌忘川這麼久,你卻還是相信……”傀儡人笑道,“看來宓易寒銷毀的檔案,比我想象的多。”
“你不用把一切推給天帝,我對追索過去的真相沒有興趣,”蘇雲悠背後的狐尾不耐煩的搖了搖,“我現在隻想要你把蘭泠的生魂還給我,既然你不肯現出真人,我也不打算在此多作纏鬥。”
“我可以把世子還給你,可是,你得幫我修複朱雀石。”傀儡人收起笑容,眼神中露出惡毒的光芒,“朱雀石裏麵禁錮著眷族與妖獸交媾所生下的惡靈,一旦出世,必然會去往天狐大行殺戮,雖然你怨恨蘇雪敀利用你奪取皇位,也不想看見你的故鄉淪為一片火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