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泠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被關入一個無邊地牢,地牢處在布滿星辰的蒼穹,牢房的柱子矗立在夜空中,卻觸摸不到柱子的盡頭在那裏。
“我被困了這麼久,終於有人下來陪我了。”蘭泠一轉身,看見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子神情專注地望著他,女子的身上別無裝飾,唯有腰間的綬帶上掛著一塊刻有月字篆文的水蒼玉。
“北月……翁主?”
“是,我就是被你表叔遺忘多年的未婚妻。”北月笑了起來,嘴角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我一看到你,就認出來了,你是宓表姐的兒子。”
“我和她……很像嗎?”蘭泠遲疑道,“我沒有見過她。”
“很像,但她看人的目光也永遠是春霧般和煦,遠不是你這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淡神情。” 北月歪頭想了一下,“她是女神中的明月,皎潔而柔美,那你就是,明月在人間的倒影,清冷而易碎。”
“可是我舅舅告訴我,她在鮫國的皇宮,過得一點也不快樂。 “
“永遠不要相信身居高位的人,無論男女。”北月眼中露出狡猾的目光,“風璟他們是不是也告訴你,我是為了你表叔守身如玉,自願削發入廟的?”
蘭泠點點頭,又馬上搖頭道:“他們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想相信,我來這裏,主要是想知道曇雪的生魂有沒有…….”
“曇雪啊真是膽小,我隻不過扮個鬼臉,她就被我嚇暈了,我哪裏來機會和她聊天,”北月笑道,“但她是真的不想嫁給你的那個天狐朋友。”
“所以她裝瘋賣傻,以求贏得未婚夫家的信任?”
“你永遠治不好一個裝病的人。”北月笑道,”但是說實話,你還這麼小,不該來蹚華胥這趟渾水。可是,這也算是你舅舅做的孽。”
“作孽?”
“當年我哥哥已經準備借兵於蘭子因,助他進行奪取皇位的生死之戰,但宓易寒阻止了他。讓你一出生,就成了被鮫皇開除宗籍的孤兒。”
“不,這不可能,子弄父兵,本來就為六界道義所不容。華胥氏是兩代天帝母族,也更不會做出違背天界的事。母親在鮫國海宮就已經身中劇毒,舅舅動用往世書的禁法,汲取了三千顆流星的靈力,才令我順利降生。”蘭泠搖頭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舅舅更愛我和母親。”
“表哥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大愛無私,又為何令你們母子分離。也許,他隻是看中你六界之子的身份,”北月搖頭沉思道,“你們這一代,都已經不知道白帝朝滅亡時的預言了。”
“什麼預言?”
“帝非帝,王非王。紫陌千裏瘴,山海青草黃。鬼作倀,鈴不響。鶴失翼,墜金堂。雙月同天人食盡,曙後孤星著日旁。”北月道,“白帝太子放棄血祭,但是他以全族性命立下詛咒,在新神重建秩序之後,會有一個混血聖嬰降臨六界,帶來滅世之戰。”
“蘇雲悠也說過這首歌,”蘭泠皺起的雙眉舒展開來,“可是他說曙後孤星,是白靜的幼弟啟明星君白長庚。”
北月搖頭,苦笑道:“那是諸神對外的解釋,為了讓手無寸鐵的百姓心安,隻有巫族能夠直接與亡者對話,提取他們的記憶,得到被史書掩蓋的真相。”
“表叔也教給你我一些巫族的法術,如果我能從你的記憶找到誰製造了這個幻境,我們就能夠走出這裏了。”
“十三年前我也沒有看清是誰襲擊了我,隻聽到有聲音告訴我,唯有擁有執念的人,才能走出這個幻境。”北月望向幻境中的夜空,“可是,雙親和哥哥過世後,我對這個人世早已毫無留念,沒有愛恨,沒有恐懼,所以我一直被困在這裏。”
蘭泠不解道:“一個人,怎麼會完全沒有愛恨,沒有夢想,沒有恐懼呢?”
北月沒有回答,她繞著囚籠的邊界走了一圈,隨後莞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