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六界的暴雨令人間受災嚴重,不過就在蘇雲悠正式蒞臨冥界就任巫王當晚,大雨突然消失無跡,就連地上的積水都一夜蒸發,六界迎來了彩雲縹緲陽光普照的新年。天帝崇尚無為而治,嚴禁子弟以九霄法術幹涉凡天六界氣候的運行,千代華胥等公國與天宮九卿皆上表稱讚此為天君賢德,感動上蒼所致,天帝遂又撥出五百匹絹賜給冥府以作對新王帶來吉兆的獎賞。
在天宮行狀還未達到的前一夜,蘇雲悠以史料浩渺,職務繁瑣為由抽調了五十名青鸞衛幫助府尹檢索忘川誌,他隻得令副將帶屬下看守住蘭泠上學的古堡,自己帶兩名貼身親衛去河邊迎接賜絹的女侍中。
誰知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見女官的影子,就連親衛都忍不住插嘴道:“老大,我看陛下八成是忙著和九卿那幾個老頭開清談會,把我們給忘了。他可真是心慈手軟,兩個月了都沒有對馮清蘅下共誅令,就苦了我們這些無名小卒,從紫宸殿跑來這個不是瘴氣橫生就是太陽暴曬的鬼地方。”
“住口!”裴宣嗬斥道,“應龍騎的蕭將軍就駐紮在千尋瀑那邊,莫非你想治一個腹誹之罪,到時候別說太陽,蠟燭都沒得照。”
“裴衛長如此說,是把我蕭白楊當攻訐陰私的小人了,連中使到了都不知曉。”
裴宣聞聲,一臉尷尬地轉過頭,隻見河上飄來一艘雙層畫舫,一個濃眉顴骨的蒙麵劍士正站在船頭望著他,船尾立著五彩旒旗,旗上繪有巍峨高山,雪白色的九尾狐追逐其間,恰如昨日蘇雲悠的化身原形。
“裴兄,新的天使到了,還不快通知巫王迎客麼?”
裴宣有些迷惑的打量著這艘頗具異域風格的畫舫,船窗沒有六界常見的繡簾,卻垂著幾株金玉製成的葡萄藤蔓,少年用匕首挑開藤蔓,他頭戴神鷹展翅銀冠,身著朱紅色翻領胡袍,眉心間貼著狐尾紋花鈿,一雙漆黑的狐狸眼笑意盈盈。
“在下天狐女皇長子蘇淇奧,奉六界共主命,賜予新巫王蘇雲悠三百匹西域冰蠶絹。”少年緩緩掃視了一下裴宣等人,臉邊的酒窩顯得笑意更深,“小舅舅呢?怎麼不見他來迎接。”
雖說是奉旨賜絹,但當新任巫王聽聞來者是如何豪氣萬丈地自報家門後,也不禁冷笑三聲,停下筆拍了拍竹簡,慢悠悠的問道:“那小子多大了?”
“我們久居天界,對天狐族的玉牒信息並不清楚,”青鸞衛費勁回想了一下,“他比世子高上半個頭,估計也快十六歲了。”
“他自稱是我的外甥,和我長得像嗎?”
“那小子黑瞳直鼻,笑起來有酒窩。”青鸞衛仔細想了想,補充道,“除了一頭卷發沒啥相似的。”
“這就對了,我的幾個姐姐們都是黑發黑眼。”蘇雲悠把印璽拋給侍從,迅速閃出了房門,“我自己去見客,你幫我把剩下的案卷分類了。”
明月殿是古堡第三層樓中裝潢色彩最為淺淡清雅的正房,兩根柱子上環繞著用粉色水晶製成的星宿軌道,琥珀薄鏡懸掛在大殿正中,燈火一燃,便亮如滿月,耀似銀河。
古堡雖然樓層高聳,但是走廊線路並不複雜,裴宣還未卸完絹匹,蘇淇奧便帶著一群仆從走到了明月殿正門,為首的一位望著殿內景象連連稱奇道:“聽說明月殿是當年白帝姬下嫁老巫王,仿照白帝宮的宗女坊修的,比起我們那兒逐水草而居的帳篷,這裏才是人間仙境,天懸星河呢。”
“阿諾,少說一句話也不會顯得你傻。”蘇淇奧一改片刻前迎來送往的喜悅神色,壓下嗓音說道,“這次來名義是奉天君之命,實際還是為了小舅的事情。”
“上回李百戶來就被璿芷仙君打發回去了,”阿諾疑惑道,“況且,當年先皇暴薨時,西京軍營的少將都說遺詔上寫的是……”
“當然寫的是母皇的名字,”蘇淇奧滿不在乎的抽出腰間的銀色匕首,彈了彈刀尖的灰,“你帶著他們去整理行李,我有些體己話和小舅舅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