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怎麼樣了?白帝族逃到哪裏?烏有,快點講下去啊!”
台下觀眾群情激奮,說書人說到此處,卻不慌不忙的喝了口水,清了清手中的銅錢道:“刺殺天君就講到此處,我娘最近生病了,我要給他熬湯喝。”
“騙子!騙子!”台下觀眾扔了果盤,揪住烏有的頭就要打,卻被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男子攔住了。
“諸位,擅自編排神君是大不敬之罪,烏有家中困難,賺些錢情有可原,你們放他回去吧。”
男子高眉拱鼻,卷發赤瞳,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士,人群瞬間散去大半,烏有一邊在地上撿著灑落的銅錢,一邊陰陽怪氣的說道:
“蘇雲悠,你自己都被親姐姐廢為庶人,就別在這裏假惺惺的維護天規了。西絕崖的雪,還沒有凍夠你嗎?”
“我相信雪總有化的一天。”
烏有抬起頭嘲笑道:“本來我打算講講巫王叛逃的事情,可我知道你也在聽,你也是他的外甥。”
“蘇庶人無父無母,六界皆知。”
蘇雲悠抬頭看向窗外,雖然還未到十月,但西絕崖不愧為新神領地的極寒之所,還未到十月,三天三夜的大雪已經給荒山野村披上了一層銀裝,還令鳳鳴湖底凝結起百尺冰層,雖已近黃昏,仍然有許多裹著棉襖的小孩在上麵嬉戲打鬧,正如他童年那般。
十三年前,他還為父親和表哥的死感到不解,為姐姐和姨父依舊在各自封國獨攬大權感到憤懣。十三年後,他卻隻慶幸自己早成了神族貴胄中被親戚們遺忘的多餘人,並指望餘生能永遠都在這種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中獲得平靜。
蘇雲悠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烏有跟在後麵追了出去:“說起來,你還沒有給錢呢!”
烏有摔了一跤,抬頭卻看見一個吹笛的紅衣美人正騎著白馬翩然而來,美人閉著雙眼,粘著飛雪的睫毛抖動如蝶,圓潤的唇珠上也落著一點將化未化的冰晶,好似凍櫻桃般鮮豔欲滴。
可惜這是冬季,不能隨意品嚐。
烏有出神地望著那張嬌豔的臉龐,“她”實在太過美麗,誰知道這一吻,會不會變成殺人的利器。寒梅固然引人注目,他也不想稀裏糊塗就做了護花的淤泥。
“他不是你能覬覦的人。”蘇雲悠麵無表情的走上前去,塞給烏有三個銅錢。“你快回家去吧。”
烏有拍了拍雪泥,憤憤道:“左不過是哪個神君王侯豢養的小情兒罷了……”
他話還未完便被飛鏢削去了一塊臉皮。
吹笛人睜開雙眼,那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亮如墨玉的的桃花眼,瀲灩的眼波和輕挑的眼角暗示著主人的惡趣味,用一種溫柔低沉卻絕非女性的聲音笑盈盈地說道:“吾乃璿芷仙君。九皇子大喜。”
“在下早就不是天狐國的九皇子了,隻是西絕的一個無名囚徒。璿芷仙君今日盛裝造訪,真是令這西絕崖蓬蓽生輝。我既無鬱金蘇合香,也無青玉紫案床,請不起你這尊大神。”
蘇雲悠皺了皺眉,欲轉身離去,璿芷也變了臉色,幹脆從袖中拿出一枚夔龍玉符,厲聲道:“伏羲獨子,六界共主。天帝號令,誰敢不從。若不是宓易寒非要你接管幽冥,你以為我會來這個鬼地方?”
烏有摸了摸傷口,也在旁邊絮叨道:“早聽說璿芷仙君與天帝出入同輿,起居同席,沒想到都能行令同璽,直呼名諱了。”
蘇雲悠無心理會旁人,他走上前去,盯著璿芷道:“你們捉到我舅舅了?”
“巫王,哦不,馮氏,他帶著朱雀石逃跑,我們暫時追蹤不了。按照新天規,神君失蹤超過三個月,神籍就會自動注銷。”璿芷冷笑道,“怎麼,你還留戀西絕,舍不得走?或者是對你姐姐有所幻想,覺得天狐女皇有朝一日會召你回西京做個閑散王侯。”
“也許你們可以找其他人去當這個幽冥主。”
璿芷下了馬,拿出一塊蒼龍玉佩遞到他麵前:“蘭子因的舊物,你該認得吧?”
“我表哥做鮫皇太子時的令牌?”蘇雲悠變了臉色道,“你把世子也帶來了?”
“是,他為了保護星體儀身受重傷,紫宸已經不安全了。”璿芷道,“你幼年寄居鮫國,受過你表哥的照拂,如今你來照看一下他的遺腹子……”
“天女洛神與鮫皇太子分居近一年生下蘭泠,鮫國拒錄玉牒,六界皆知他生父不明,”蘇雲悠笑道,“你覺得子因的墳頭草有三尺高了,所以讓我來接管這個燙手山芋?”
“妄議天女清白是死罪,”璿芷嘴角邊的笑意終於淡去了,“蘇雲悠,我知道你不惜命,可你也不想看到你的朋友,還有你養的那些小貓小狗因為你的受到牽連化為齏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