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怕春兒的事影響秋月。秋月是才女,身段模樣出落的凡間少有。人民大學碩士研究生,如果能在行政機關坐辦公室,真的就是錦上添花,光宗耀祖。滿打滿算,離國家級公務員考試還有一月,這節骨眼上,怎麼能分心?想到這層,小雪臉一板,瞪著秋月:“別這麼沒出息。大姐是死是活,你想都不許想。就算大姐人不在,那是她命短,沒福享受這個世道。不是二姐狠心,也不是二姐咒弄大姐。死了的,那是她該死;活著的,還要過日子,還要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你想想,連憨大這種貨都敢跑咱家裏作惡,還不是看咱家裏沒個兄弟續香接火?他們欺負咱爹娘沒兒子,咱做閨女的就得給他們爭口氣,活出個人樣來讓村裏人瞧瞧。大姐的事把爹娘傷透了,你要再不爭氣,不就是往他們傷口上撒鹽?我沒進過大學,求不來一官半職,你是名牌大學高材生,你有出人頭地的條件,你要發誓,要替大姐挽回麵子。咱就是進不了中央,進不了什麼部,咱也得進省市行政機關。如今這年頭,光有錢不行,有錢就有人拿你開道,打你的算盤。而有權了,人就怕你三分。爭口氣,懂嗎?”
秋月噙淚點點頭。小雪生怕她還不能安心,在她肩頭重重地拍了拍:“加油,姐相信你!”
平時,木生起了床,把鋪子裏裏外外打掃幹淨,再去洗漱,仔仔細細把自己收拾的直到認為春兒看著滿意了才停下。然後收拾鍋灶。每當這時,春兒也就來了。
飯菜都是春兒在家捎帶來的。後院裏除了小雪的花圃,還有她的一片小菜園。春兒得空兒耬地拔草撒肥施水,倒也擺劃得井井有條。茄子香菜西紅柿,蔥韭芹菜豆角兒,農家常吃的青菜幾乎都有。春兒順便捎帶一些就夠兩人吃一天。
春兒不喜歡魚肉類的大腥大脂,怕木生清荒,隔三岔五地就到客棧灶上切上點豬牛羊類的肉食給他添補。吃飯了,木生吃一口,就抬頭看春兒,春兒也看他。兩個相對著笑笑,春兒臉頰上也就落上了兩片桃花兒。木生看一眼,心裏蜜餞似的激動。吃罷飯,春兒收拾碗筷,木生收拾衣案,一天的繁忙就這樣有節有奏有幸福。
木生看看表,該是工作時間了,春兒還沒來。
兩天了。春兒有什麼事嗎?木生坐不住了。門一鎖,就要去丘地,轉身見小雪騎著電動車過來了。
“木生哥,出門嗎?”小雪問。
木生一愣,心說,春兒今天不會來了。木生平平心態,笑道:“想進城進布料。你有事,小雪?”
“也不算有事。去給奶奶送盆杜鵑花,順便來你這兒捎個話。這陣子,俺大姐她不能來給你做幫手了,你要是忙不過來,就再雇個人吧。”小雪說的很坦然。
木生直勾勾地釘在了地上。
小雪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太籠統了,忙補充:“是這麼回事,木生哥。俺新疆的表姐做月子,沒人伺候,打電話讓妗子去。那麼遠的路,妗子又不識字,就讓三表妹陪她去。三表妹在上海打工,簽了一年的合同,老板不準假。火車票都買好了,表嫂們都照顧孩子脫不開身,妗子知道俺姐倆在家,就過來求我們陪她去。我呢,要去子興學校做事,也脫不開,就隻好讓大姐去了。”
小雪說到這兒,再看木生,木生還是直勾勾地一動不動。小雪強忍住淚,繼續說:“木生哥,大姐走得急慌,沒來得及跟你說聲,臨上車囑咐我,讓我一定給你捎個話,說要是忙不過來,就在雇個人,別太累著。你嬸子也惦記你,到了飯時,客棧上的夥計把飯給你送過來,你隻管燒些水喝就行。木生哥,你忙吧,我不耽誤你了。有啥事一定說,別窩在心裏,咹。”小雪看著木生癡癡呆呆的樣子,心裏再也忍不住,鼻尖兒一酸,趕忙別過臉去。
見小雪要走,木生這才有些反應,噢噢著搭訕了兩聲。
小雪辭了木生,如同刀剜肝膽,劍銼心肺,真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她拿紙巾拭去淚,騎車去見趙建。她沒注意到電線杆旁的影子,沒有秋月的那種感覺。但趙建的出現,趙建的神色讓她沒辦法不生疑。
趙建沒在養殖場。助理說他一早就開車進城談業務去了。這讓小雪更疑。倘若昨晚上春兒出現在魚塘,那她現在一定被趙建安排到某個地方去了。真是這樣,那她也就真的放心了。趙建跟木生、子興一樣,都是她姐妹幾個最信任的男孩子。趙建有學識,有策略,有人氣,有人格,他是生意場上的將才,又有五湖四海的校友摯交,社會圈子遠遠大過子興,春兒能想到去求他,那春兒真的就是求對了。看來春兒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麼柔弱,她是有靈氣有骨頭的。
春兒真的來求過趙建嗎?
一串熱淚再忍不住,撲啦啦直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