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需要(動機、衝動、驅力)從表麵上看並非邪惡或是有罪。一個人需要食物、安全、歸屬、愛、社會認可、自我認可和自我實現,這是無可厚非的。事實上,絕大多數文化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些是他們渴望滿足的願望,是值得稱讚的。即使是為了科學上的謹慎起見,我們也必須說,這些願望是中性的而不是邪惡的。這種情況也同樣適用於我們所知道的絕大多數或全部的人類能力(進行抽象活動的能力、講合乎語法的語言的能力、創立哲學的能力等等),而且也適用於人在素質上的差異(主動活動或被動活動較高或較低的能量水平等等)。至於渴求真、善、美、合法、質樸的那些超越性需要,在我們所了解的大多數文化中,把它們說成本質上是壞的、邪惡的或有罪的,這實際上是一種誤解。
所以,在我們的世界中、在人類的曆史上和在我們自己的個性中,那些很明顯的大量邪惡並不能由關於人性和人類的那些原始材料來解釋。誠然,我們有足夠的事實把大量所謂的邪惡歸咎於身體上的疾病和人格上的缺陷,歸咎於人的無知和愚蠢,歸咎於人的不成熟,歸咎於敗壞的社會機構和日益敗壞的世風。但是我們卻沒有足夠的事實來證明到底有多少邪惡可以歸納到這些因素上去。眾所周知,邪惡可以通過健康和治療、知識和智慧、年齡上和心理上的成熟、良好的政治、經濟以及其他健全的社會習俗和體製而逐日減少,但到底減少了多少呢?這些措施能把邪惡減少到零嗎?的確可以保證,我們有足夠的知識拒絕這樣一種看法,即認為人的本性就其本質而言,從生物學根本意義上來看,主要是邪惡、有罪、刻薄、殘忍、暴虐、凶狠的。但我們卻不敢肯定在人的本性中沒有一點邪惡行為的似本能傾向。很顯然,我們對各種情況仍然知之甚少,因而不能毫無根據地作出這樣的斷言,至少我們手頭有些證據是與這種斷言互相抵觸的。但無論如何,這類情況毫無疑問是完全有可能獲得的,而且這些問題也完全能夠由一種經過適當擴充的人本主義科學來加以解答。
我們原本想將這個所謂善與惡的範疇中的關鍵問題用經驗來闡明。雖然我們並不想給出一個定論,但我們想提醒人們注意,我們對於破壞性的認識即使沒有達到最完善的地步,但卻有了很大的進展。
首先,從一些動物中可以看到那種類似於原發性的進攻性。雖然並不是在所有動物身上,甚至也不是在很多動物身上,但確實在某些動物身上可以看到這種進攻性。有些動物看上去好象是為殺死別的動物而殺死別的動物的,它們並不是出於某種突出的外在動機而表現出進攻性的。一隻狐狸跑到雞窩裏大開殺戒,它所殺死的雞是它完全吃不了的;貓追老鼠更是盡人皆知的;牡鹿處於發情期會主動尋釁鬥毆,有時甚至不惜殘害自己的同伴。許多動物,甚至一些高等動物,它們一旦步入老年,由於明顯的素質方麵的原因,會變得愈加惡毒;以前比較溫順的動物這時會狂躁殘暴。對許多不同的動物來說,殺戮並不僅僅是為了獲取食物。
研究者曾對老鼠做過實驗。研究結果表明,在老鼠身上完全有可能培養起野性、進攻性和殘暴性,正如人們可以在它們身上培養起解剖學特征一樣。至少在老鼠這種動物那裏,實施暴虐的傾向有可能是原發性的,由遺傳得來的,它對老鼠的行為起著主導作用。類似的情形也可能發生在別的動物種類那裏。實驗還普遍證明,野蠻殘暴的老鼠與溫和柔順的老鼠比較起來,其腎上腺顯然要大得多。這一發現使以上情況顯得更為真實可信。當然,遺傳學家們也可以朝著相反的方向馴化其他種類的。在動物身上培養起溫和柔順的性情,使它們一點也不殘暴。正是這樣一些例子和觀察使我們能夠更進一步,接受在所有可能的解釋中那種最為簡單的一個,也就是說,我們在此所討論的行為都來自特定的動機,而在此之前,這一特殊的行為還是被一種遺傳衝動所激發起來的。
再進一步細致分析可知,動物中其他許多表麵看來是原發性的暴行,並不完全象它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在動物身上,如同在人身上一樣,進攻行為能夠通過許多方式,由許多情景激發出來。例如,有一個因素稱為領土性,我們可以以在地上築巢的鳥兒為例來對這一因素進行一番描述。我們可以看到,當一群鳥為自己選擇好了繁殖的處所之後,別的鳥兒要進入這片範圍就會遭到進攻。但是這群鳥僅僅進攻那些貿然闖入的不速之客,而不會進攻別的鳥。它們並非見著別的鳥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對其發起進攻,有些種類的動物見著別的動物就要進攻,甚至連它們的同類也不例外,隻要這些動物沒有它們這一特殊族類的氣味和外表。例如吼猴常常組成一個緊密的群體,任何別的吼猴如果想要加入這一群體,就會遭到毫不留情的攻擊。但是如果這隻猴子能夠忍過足夠長的時間,它最終就會成為這一群體中的一員並且又去進攻那些闖入這一群體中的後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