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人性程度或量度的單一連續係統在理論上和科學上具有重大意義。這一連續係統不僅包括精神病學家和醫師談論的各種疾病,而且也包括存在主義者、哲學家、宗教思想家和社會改革家所關注的一切問題。不僅如此,我們還能把我們所知的各種健康和各種程度的健康納入這同一個單一的連續係統,甚至加上自我超越的、神秘融合的“健康以外的健康”以及未來可能揭示的任何更高的人性可能性。
我們至少從這種思路中獲得一項特殊的好處——我們的注意力可以敏銳地轉向我們稱為“內部信號”或內部暗示或刺激的東西。我們起初未能充分認識到,在多數神經症以及許多其他身心障礙中,內部信號會變得微弱或甚至完全消失(如在嚴重強迫性神經症中),或“聽”不到或不能被“聽”到。在極端的例子中,我們看到過一些沒有什麼體驗的人,例如行屍走肉、內部空空的人。恢複自我必須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喜歡誰,不喜歡誰,知道什麼是愉快的和什麼不是,什麼時候應該吃、睡、解手、休息等等。作為絕對必需的條件,當然包括恢複擁有和認知這些內部信號的能力。
沒有什麼體驗的人,因為自身不能發出明確的指令或真情呼喚而隻看好外麵的情形而動。例如,吃飯要看鍾點而不是順從他的食欲。他靠時鍾指引自己,靠常規、日曆、日程表、議程表、他人的提示指引自己的生活。
不管怎樣,神經症是由於個人成長的幼稚的解釋,當然已具有很明確的特定意義。它是未能達到的但從生物學的觀點看一個人本來能夠達到,甚至我們可以說,一個人本來應該達到的目標,即,他在未受阻撓的方式中成長和發展就能達到的目標。個人的可能性已經喪失。
世界被弄得很狹隘,意識變得很局促,能力受到抑製。例如,優秀的鋼琴家不能在眾多聽眾麵前演奏,或恐怖症患者被強製回避高處或人群。不能學習、不能測試、不能吃多種食物的人肯定已受到削弱,正如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一樣,認知性的損失,失去的快樂、歡欣和狂喜,不能勝任,不能放鬆,意誌的消沉,怕負責任,所有這些都是人性的萎縮。
用更實際的、外觀的和定量的人性豐滿或萎縮的概念來取代心理疾病和健康的概念,正如我曾提到的那樣。人性概念在生物學上和哲學上也是較健全的,萎縮是可逆的或不可逆的。例如,我們對於妄想狂人要比對於一個友好的、可愛的歇斯底裏的人會感到失望得多。
萎縮自然也是動力型的、弗洛伊德式的。弗洛伊德獨創的方式談到一種存在於衝動和對衝動的防禦之間的辯證關係。在相同的意義上,萎縮也能導致一些後果和過程的出現。就簡單描述方式看,它僅僅在極少的情況下才是一種完成或終結。這些喪失在多數人中不僅引導到弗洛伊德和其他精神分析團體已經闡明的各種防禦過程,例如,引導到壓抑、否認、衝突,等等。它們也引導到我曾強調過的抗爭反應。
衝突本身自然也是比較健康的標誌,假如你曾遇到過真正冷漠的人,真正絕望的人,已經放棄希望、奮鬥和抗爭的人,你就會對此深信不疑。神經症對照地看是一種非常有希望的事態。它表明,一個受到驚嚇的人,不信賴自己、輕視自己的人,仍然力爭達到人類的傳統和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得到的作為人的基本滿足。或許也可以這樣說,這是一種膽怯的和無效的、趨向自我實現、趨向豐滿人性的努力。
萎縮自然也可能是可逆的。常見的情況是,隻要滿足了需要就能解決問題,特別是在兒童中。對於一個缺乏愛的兒童,顯然最好的辦法是給他充足的愛撫,把愛灑遍他全身。臨床的和一般的經驗都表明這是很有益的。我們沒有統計數字,但我們猜測十之八九是如此。同樣,尊重對於抵製無價值也是一副特效藥。於是這使我們得出一個明顯的結論:假如我們認為醫學模式上的“健康與疾病”在這裏是過時的,那麼醫學的“治療”和“治愈”概念和權威醫師的概念也必須被清除和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