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宮門關閉前,誰若不走。”
景湛長臂一揮,楚雲夕頭側紮的黃金牡丹釵便落到他手裏。
大掌微微運力,金色釵身頃刻彎成兩段,手心裏還留有些少量的金粉碎末。
千百餘名妃嬪猶如老鼠過街紛然哀叫:“陛下息怒,臣妾這就走,這就走。”起了身狼狽不堪奪路而逃……
李公公跪在紅磚地麵上,頭低著,稀稀少少的眉毛稍稍抬動,
望著那些慌亂而逃的女人,常年積壓的廢氣一下子全都吐了出來。
這如同虛設的後宮總算是散了。
聖上登基第二年這群女人便前後入宮,每天嚷嚷著見聖上。
煩她們的不止聖上,他也煩著呢。嬪妃見陛下難如登天,可他不一樣呀。
不論嬪妃如何不受寵,找他一個太監還不容易嗎,想找他,一找一個準……
陛下每半年隻翻五次牌子,雖說進去坐不到半盞茶的時辰,相繼爭搶也是難免的事。
最擾耳煩人的就是每臨翻牌那幾日,他耳根子別想清靜。
不過……
等人都走光,唯餘成排的太監宮女跪在牆邊,李公公抬頭看向麵色嚴峻的男人。
“陛下,這……這麼突然遣散後宮,恐怕……”
李公公首鼠兩端,心思搖擺,不知該不該講。
畢竟是皇帝私人家事,逾越雷池,不是誰都能做的。
逾得好,可以說是分憂,越不好,那叫迎麵接大炮,分分鍾炸得你粉身碎骨。
景湛沒興趣繼續聽李公公未完的話,抬腳跨過門檻邁進大殿。
他進去之後也未吩咐聲叫李公公起來。
李公公雙手伏地,膝蓋磨地麵轉了一圈身子,麵向大殿內跪著。
他謹慎窺瞄坐於大殿龍椅之上,姿勢挺拔如鬆,小臂撐桌提筆寫字的男人。
“刷刷”幾筆,拿起桌中龍印,深深蓋下。
男人薄涼的唇角浮露出濃濃笑意,抻開質感細膩的紙張舉於胸前看了看,甚是合心合意地點頭。
大殿內腳步聲提起,李公公忙低下長滿白絲的頭顱。
視線裏忽然閃現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和一道打成卷的金黃諭旨。
“將此詔頒下。”
李公公雙手接過,那句恭順的‘是,陛下’沒機會開口。
景湛踏著大步如星追月,就連腳下穿的黃靴皆顯急迫……
“想必急著去竹園看寶貝……”李公公瞅景湛背影小小聲嘀嘀咕咕。
等景湛走沒影,李公公打開諭詔,老皺的雙手驟然顫抖。
氣不喘了,腿也忘記疼了,呼吸停滯三秒,
不算大的眼睛覷覷著,認真辨看那幾個字,心道。
壞了壞了,明日早朝大臣們可有得鬧了……
竹園清淨,這裏是老先皇當年為寵妃景湛母親所建造。
大竹園麵積對比起她妃嬪,甚至比前皇後居住的地方,還要大出十幾二十倍。
自景湛母親離世,這裏便一直空置,不準人踏進半步。
景湛繞過大片迷宮般的竹林,來到紅門黃金瓦,
古樸富麗而幽雅怡人,內設麵積不算大卻溫馨異常的房屋裏。
“陛下聖安。”
兩名身穿粉色宮女服,頭頂束垂掛鬢,相貌秀麗,年紀十七八的宮女,
見剛走沒多久的聖上再次駕臨,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雙膝跪地請安問好。
景湛大掌微抬,示令她們別吵,隨後揮揮手讓宮女們出去,別待屋裏妨著他做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