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revolution we shed blood, not tears.
We ne''''er plain for there’s no man but dies.
So long as rivers flow, red blood ne’er dries.
Her last word w
ill outlast a thousand years.
總而言之,我70年代翻譯的和評論的主要都是革命家的詩詞。
80年代
到了80年代,我已經六十歲了。記得四十年前在陽宗海之濱,有個聯大同學給我看相,說我六十歲以後會交好運,不料他的一句戲言居然成了事實。假如我像傅雷一樣五十八歲離世,那就一切皆空了。
小平同誌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說,到20世紀末,國民生產總值要翻兩番。聯係實際,我以前出版了四本書,翻一番是八本,翻兩番是十六本,不料我在80年代就提前超額完成了。
1981年,香港商務印書館出版了我英譯的《動地詩——中國革命家詩詞選》,包括孫中山、黃興、秋瑾、毛澤東、周恩來、陳毅等人的詩詞一百多首,如秋瑾的《絕命詞》隻有一句:“秋風秋雨愁煞人!”
Sad autumn wind and autumn rain has saddened me.
原文有兩個半“秋”字(“愁”字算半個),我把sadden前半放在風雨之前,就算勉強譯出“半輪秋”了;動詞用了單數,表示風雨是一回事。後來,《北京大學研究生學刊》1986年第1期評論說:“譯筆之美,使同類譯家汗顏。”“在意美、音美的傳達上,已入化境,譯文堪與原作
媲美。”“漢詩詞的英譯能到此境界者,古今中外,實不多見。”
1982年,香港商務又出版了我的《蘇東坡詩詞新譯》,如東坡詠西湖的名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The West Lake looks like the fair lady of the West,
Whether she is richly adorned or plainly dressed.
又如題廬山的“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Of mountain Lu we ake out the true face.
For we are lost in the heart of the very place.
1983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了我二十多年前翻譯的巴爾紮克的《人生的開始》。這三年內,每年出書一本。同年8月30日,我來北京大學,此後一年出書往往不止一本。
1984年,中國翻譯公司出版了我的《翻譯的藝術》論文集。我在前言中說:“中國文學翻譯工作者對世界文化應盡的責任,就是把一部分外國文化的血液,灌輸到中國文化中來,同時把一部分中國文化的血液灌輸到世界文化中去,使世界文化愈來愈豐富,愈來愈光輝燦爛
。”錢鍾書先生讀後來信說:“非知者不能行,非行者不能知,空談理論與盲目實踐,皆當廢然自失矣。”
同年,我英譯的《唐詩一百五十首》在西安出版。在《序言》中,我重申了譯詩“三美”論;對呂叔湘先生說的“詩體翻譯,即令達意,風格已殊”,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認為詩體翻譯,如能達意,一定比散體翻譯更能保存原詩風格。
1986年,我又翻一番,出版了四本書,其中有兩本是從前翻譯的:《入世之初》就是《人生的開始》,《水上》則是60年代的舊譯。新譯有《雨果戲劇集》,包括《瑪麗蓉·黛羅美》《艾那尼》《國王尋歡作樂》《呂克萊絲·波基亞》《瑪麗·都鐸》《呂伊·布拉斯》六個劇本。最著名的是《艾那尼》,女主角死前說:“讓我們比翼雙飛,飛向一個更好的世界去。讓我吻你一次,隻吻一次!”這和安東尼死前說的“這一吻比我留給愷撒的一切都更寶貴”(見德萊頓《一切為了愛情》第五幕)有異曲同工之妙;也可以和白居易《長恨歌》中的“在天願為比翼鳥”對比,由此看出中西文化的異同。
這一年,我最重要的英文譯著是香港商務出版的《唐宋詞一百首》,其中我最喜歡的是李煜詞,因為30年代日本侵略軍占領了中國的大好河山,國仇家恨,使我覺得後主詞傾吐了中國人的心聲。如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To bid farewell is easier than to meet again.
With flowers fallen on the waves spring’s gone away,
So has the paradise of yesterday.
1987年,我還出版了四本書;一本是和嚴維明合譯的《昆廷·杜沃德》,前麵已經談到。一本是四川出版的《李白詩選》英譯本,選譯了一百首,如“峨眉山月半輪秋”,我譯成:
The crest moon looks like old Autumn’s golden brow.
又如千古麗句“煙花三月下揚州”,我譯為:
My friend has left the west where the Yellow e towers.
For River Town green with willows and red with flowers.
錢鍾書先生讀後來信開玩笑說:“太白能通夷語,明人小說中敷陳‘草寫嚇蠻書’,惜其尚未及解紅毛鬼子語文,不然,與君苟並世,必莫逆於心耳。”
這
一年,我重要的譯著有兩本:一本是香港商務出版的《唐詩三百首新譯》。由我和陸佩弦、吳鈞陶合編,有北京大學教授張穀若、楊周翰、李賦寧等參加英譯。如王勃的名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譯成:
If you’ve a friend who knows your heart,
Distance ’t keep you tart.
美國詩人弗洛斯特(Frost)曾經說過:詩是在翻譯中失掉的東西。但美國依生博士(Dr.Ethan B.Gallog]y)來信卻說:讀上述譯詩並不覺得失掉了詩意,因為譯者不僅在翻譯,而是在再創造。又如王之渙的名句“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You enjoy a grander sight,
By climbing to a greater height.
主張“形似而後神似”的江楓卻因為譯文不夠形似而提出批評。關於江楓,我在《談比較翻譯學》中已有評論。另一本重要的譯著是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的《唐宋詞選一百首》法譯本,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把唐宋詞譯成英、法韻文。如秦觀《鵲橋仙》中的名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的英、法譯文是:
(Eng.)If
love between both sides last for aye,
Why hey stay together night and day?
(Fr.)Si leur amour existe pour toujours,
Doivent-ils vivre ensemble nuit et jour?
錢鍾書先生得到譯本後,又來信戲稱我為“譯才”,並且說:“足下譯著兼詩詞兩體製,英法兩語種,如十八般武藝之有雙槍將、左右開弓手矣!”
1988年,香港三聯書店出版了呂叔湘和我合編的《中詩英譯比錄》增訂本。早在40年代,呂先生就出版了一本《中詩英譯比錄》,選了唐以前的詩五十餘首,譯文約二百篇,既有詩體,也有散體。我對呂先生的散體譯詩論提出意見後,呂先生不但不見怪,反而約我增訂,真是學者風度。於是我就增選古詩宋詞共一百首,譯文約四百篇,交香港三聯出版。
總而言之,80年代我出書十四本,連前四本,共十八本,超額完成了十六本的計劃。至於文章,那就更多,現在按年代簡單敘述如下:
1980年,我在《編譯參考》上發表了《譯詩記趣》,這等於是《動地詩》的序言,文中介紹了我把革命詩詞譯成韻體
,如何自得其樂。又在《外國語》上發表了三篇《直譯與意譯》,提出了直譯和意譯都要求忠實於原文的內容,直譯還要求忠實於原文的形式,意譯卻要求通順的譯文形式。文中批評了許崇信反對意譯的觀點,並舉傅雷、魯迅、曹禺、方重、聶華苓等的譯文為例,說明意譯勝過直譯。
1981年,我在《翻譯通訊》(後改《中國翻譯》)上發表了《翻譯的標準》,文中提出了翻譯的標準除了忠實、通順之外,還要發揮譯語優勢(用譯語最好的表達方式),這是我對文學翻譯提出的新原則,並認為忠實和通順是翻譯的必要條件,是個對錯問題;發揮優勢卻是充分條件,是個好壞問題。我舉了李清照《聲聲慢》為例:“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Could I but qui
The pace of darkness which won’t thi.
On plane’s broad leaves a fine rain drizzles
As twilight grizzles.
O what I do with a grief
Beyond belief!
1982年,我在洛陽外國語學院學報上發
表了一篇《忠實與通順》,說“忠實”的低標準是意似,用的方法是“淺化”;中標準是形意兼似,用的方法是“等化”;高標準是神似,用的方法是“深化”。這是我第一次提出“三似新論”和“三化論”。
1982年在洛陽發表的第二篇文章是《譯文能否勝過原文》,文章在結論中第一次提出了兩個新觀點:一個是翻譯可以說是兩種文化的競賽;有人說翻譯是兩種文化的統一,而我認為統一就是提高,這是我的第二個新論點。這兩個論點使我的譯本能在國際大出版社企鵝圖書公司出版,並且得到“絕妙好譯”的評價,但在國內反而受到批評。
1982年的第三篇文章是《談中詩英譯的變通問題》,結論中說:譯文和“原詩的意義如有出入,那就一定要譯文更富有意美、音美、形美,才可以變通”。“如果變通得好,可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使中國詩給外國文化增添異彩”。這篇文章進一步說明了“譯文勝過原文”的觀點。後來,墨爾本大學美國教師Jon Kowallis來信說:“讀了您的《楚辭》英譯,覺得非常了不起,當算英美文學裏的一座高峰。”這就是為世界文化增光了。
1982年的第四篇文章是《如何翻譯詩詞》,這是《唐宋詞選》英法譯本的代序,曾在南京大學召開的全國第一屆法語教學研究
會上作為論文宣讀,後來在上海《外國語》上發表,內容主要是說:為了傳達詩詞的“意美、音美、形美”,譯文“意似、音似、形似”的程度是可以變更的。文章並對不押韻的自由詩體譯者提出了批評。譯本原定在上海出版,但因征訂數量不夠,英譯本改由香港商務、法譯本改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
這一年的最後一篇文章是在上海複旦大學《現代英語研究》上發表的《李清照詞譯話》,就是用李詞英譯來說明如何為了“三美”而改變“三似”。如上麵提到的“獨自怎生得黑”,英文幾乎沒有一個和“黑”意似的詞,隻好用“qui”(加快黑暗的步子)來傳達“黑”的意美,又用“thi”(黑暗不肯變濃)押韻來傳達原文的音美。再如“到黃昏點點滴滴”不容易譯出形似的重複,隻好用“drizzles”和“grizzles”的形美來傳達形似。這就是用“三美”代“三似”了。
1983年,我發表了三篇文章:一篇是《談唐詩的英譯》,就是《唐詩一百五十首》的序言,前麵已經說過。一篇是《文學翻譯等於創作》,這是收入《翻譯的藝術》中的最後一篇文章。文章發揮了郭沫若“好的翻譯等於創作”的觀點,還有茅盾“必須把文學翻譯工作提高到藝術創造的水平”這個論點。文章分
四部分:1.談英譯漢:說創造性的翻譯要發揮譯語優勢,並對董秋斯譯的狄更斯提出了批評。2.談法譯漢:說文學翻譯要“忠實於原作的意圖”,並對羅大岡譯的《母與子》提出了批評。3.談漢譯英:對美國R.Frost說的“詩是在翻譯中失掉的東西”提出了批評,並用圖解和譯例說明了“以創補失論”。4.談漢譯法:對法國譯者Susanne用散體譯詩詞提出了批評,並根據法國詩人瓦萊裏和我國《詩論》作者朱光潛的理論,說明創造性的翻譯是“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以上談的都是收入《翻譯的藝術》論文集中的文章。
哈爾濱《外語學刊》1982年第3期發表了和我商榷的《“形美”“音美”雜議》;我寫了篇答辯,題目是《再談“意美、音美、形美”》,在該刊1983年4期發表。結論中說:“‘意美、音美、形美’就是和‘神似’統一的‘意似、音似、形似’,就是譯詩時不可忘的‘精’;而可忘的‘粗’是和‘神似’矛盾的‘意似、音似、形似’。”
1984年,我又發表了兩篇文章:主要是在《中國翻譯》上刊登的《翻譯的理論與實踐》。通過翻譯林肯演說詞的實踐,得到的結論是:“翻譯要求‘意似,不求形似’,最妙的是‘神似’。”第二篇文章是在《外語學刊》上發表的《白居
易〈長恨歌〉及其英譯》,文中比較了中、英、美譯者的五種譯文,結論是富有“三美”的譯文最好,如“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The moon viewed from his tent shed a soul-searing light;
The bells heard in night rain made a heart-rending sound.
1986年,我隻發表了一篇《自學與研究》,文中指出:“如能研究前人的成果,針對他們的弱點,做出突破,就能前進一步。”並舉王維的《鳥鳴澗》為例,說“人閑桂花落”應該是秋天,怎麼說“時鳴春澗中”呢?這個矛盾在譯文中解決了:
Their fitful twitters fill the dale with spring.
1986年《深圳大學學報》發表了《許淵衝教授“音美”理論與實踐質疑》,還是“意似”和“意美”之爭。我又寫了一篇答辯,題目是《三談“意美、音美、形美”》在該刊1987年2期發表,結論中說:“‘意似’是譯詩的低標準,‘意美’是高標準,‘三美’是最高標準。‘意似’隻能使讀者‘知之’,‘意美’卻能使讀者‘好之’,‘三美’才能使讀者‘樂之’
。這是我譯詩的‘三美’理論。”
1987年,我發表的第二篇文章是《談英語和漢語》。文中說道:“漢語的優點是精練,英語的優點是精確。漢語精練,言簡意賅,有時意在言外,是一種文學的語言;英語精確,內容與形式基本統一,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矛盾較少,是一種科學的語言。”
1987年發表的第三篇文章是《談李商隱詩的英譯》。文中說道:“科學要求精確,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言盡意窮;文學卻要豐富,要能說一指二,一中見多,意在言外。”如李商隱的名句“春蠶到死絲方盡”,說的是“絲”,指的卻又是相思的“思”。譯成英文,隻好“絲”“思”入扣了:
The silk-worm till its death spins silk from love-sick heart.
原文“絲”和“思”同音,譯文silk和sick音近形似;原文輸入的是一個字,譯文輸出的卻是兩個,有點像是超導作用。這是我第一次提出這個比喻。
1987年的第四篇文章是用英文寫的一篇中、英詩比較,文中比較了拜倫的《獻給波河》和唐宋詩詞來說明朱光潛教授的比較詩論:“西詩以直率勝,中詩以委婉勝;西詩以深刻勝,中詩以微妙勝;西詩以鋪陳勝,中詩以簡雋勝。”朱先生的《談
美》和《詩論》哺育了我們這一代人;吳冠中說得好:“我們是朱先生的奶喂大的。”我寫這篇文章就是為了紀念1986年去世的朱先生。
1988年,我又用英文寫了一篇《中國,詩的搖籃》。文中將中國的《詩經》《楚辭》、唐詩、宋詞和西方的荷馬、莎士比亞、拜倫、雪萊詩人的作品進行比較,得出了“詩人所見略同”的結論。前言中還說道:文學翻譯的最低標準是“真”,最高標準是“美”。翻譯要像“超導”一樣不能“失真”,創造性翻譯還要超越“超導”,能和原作“媲美”。
1988年的第二篇重要文章是《翻譯的哲學》,這是我1987年在河南大學《文學翻譯原理》討論會上宣讀的論文。論文分三部分:1.認識論:文學翻譯是兩種文化的競賽,競賽中要發揮譯語的優勢,改變劣勢,爭取均勢。2.目的論:“知之、好之、樂之。”使譯著讀起來像原著,這應該是文學翻譯的目的。3.方法論:“深化、等化、淺化。”爭取“均勢”,基本上是“等化”,一般能使讀者“知之”;改變“劣勢”,基本上是“淺化”,一般能使讀者“好之”;發揮“優勢”,基本上是“深化”,一般能使讀者“樂之”。總而言之,“三美”“三化”“三之”“三勢”,就是“美化之勢”。
《中國翻譯》1987年第
6期發表了一篇《唐詩英譯的“三美”標準》,說我“忽視翔實”,例如張祜的“一聲《何滿子》”,我譯成the dying swan’s sweet lay,評者說要改成sad lay,才算“翔實”。我在1988年該刊發表了答辯,說用sweet是“以樂景寫哀,一倍增其哀”。文中還談到“翻譯度”(譯者主觀能力能達到的高度)和“可譯度”(原作客觀上可以翻譯的程度)。
總而言之,80年代我出版了十四本書,主要是唐宋詩詞的譯本。我又大約發表了三十篇文章,主要是對譯家或譯著的評論或答辯。我提出來的新觀點,在70年代的“三美論”之後,第一是發揮譯語優勢論,後來發展為優勢、均勢、劣勢“三勢論”;第二是形似、意似、神似“三似新論”;第三是淺化、等化、深化“三化論”;第四是文學翻譯是文化競賽的認識論;第五是統一提高論;第六是以創補失論;第七是得精忘粗論;第八是知之、好之、樂之“三之論”;第九是“超導”論。
90年代
到了90年代,我又出版了二十本書。在中譯外方麵,以唐宋詩詞為基礎,向上擴大到了《詩經》《楚辭》、漢魏六朝,向下延伸到了元明清詩。在外譯中方麵,主要是重譯、校譯。
1990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唐宋詞
一百五十首》英譯本。香港本《唐宋詞一百首》更重豪放派;讀了葉嘉瑩的《唐宋詞十七講》後,我覺得婉約派和豪放派應該並重,所以又加譯了五十首。
1990年南京譯林出版社出版了法國普魯斯特的名著《追憶似水年華》,其中第三本名義上是潘麗珍和我合譯,其實是她譯我校的,而且隻校了一半,我因為眼底出血,就由她獨立譯完了。她和我的翻譯思想也不盡同;書名她讚成譯為《尋找失去的時間》,我認為那隻能使人“知之”,現譯名卻能使人“好之”;但《似水年華》會使人聯想起“柔情似水”,產生誤解,不如《追憶似水年華》,更能使人“樂之”。
1991年,中國翻譯公司約我譯美國亨利·泰勒的詩選《飛馬騰空》,這本詩集在1986年得了普利策獎,是我翻譯的唯一的一本現代詩集。詩人善於用前所未有的方式來表達瞬間的感受和感情迸發,如主題詩中說:
有時我用手掬起水來,
看著水從手指間漏掉,
歲月使我的手成了篩子。
現代詩基本可以直譯,但書名Flying ge直譯不容易理解,還是意譯為《飛馬騰空》。
1990、1991兩年,各出了一本書;1992年卻出了五本。最重要的一本是《中詩英韻探勝——從〈詩經〉到〈西廂記〉》,這是我在北京大學開中英詩比較課的
英文講義,後來收入《北京大學名家名著文叢》中。其中選了一百首詩,每首配了兩種以上的英譯,並和英詩進行比較;序言中還用英文舉例說明了文學翻譯的“三美論”。美國依生博士(見前)認為序言是他所見過的最好的譯論,並選作中國大學英語教師進修班的教材。
1992年第二本重要的書是《詩經》英譯本,原來是外文出版社約的稿,但外文社因為分工問題,還沒定出不出。於是我就交河南人民出版社,他們出了漢語拚音本,書名改為《人間春色第一枝》,分為上下兩卷,上卷《國風》,下卷《雅頌》。如《小雅·采薇》中的名段:“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譯文見《聞一多和陳夢家》)美國加州大學韋斯特教授說:“譯文讀來是一種樂趣。”這是對“三美”譯文的高度評價。
如果《國風》和《雅頌》算兩本的話,那第四本重要的書是外文出版社的《西廂記》英譯本。如“露滴牡丹開”這一名句,我的英譯文是:
My dewdrop drips
And her peony sips
With open lips.
林語堂曾批評《西廂記》的散體譯本缺少詩意,韻體譯本彌補了這一缺陷。湖南師範大學張經浩教授說:“《西廂記》英
譯讀起來如吃冰淇淋一樣暢快。”英國智慧女神出版社說:“可和莎士比亞媲美。”
1992年的第五本書是南京譯林出版社的《包法利夫人》,前麵已經提到,這裏就不多說。
1993年又出了三本書:第一本是湖南出版社文白對照的《詩經》漢英對照本,第二本是中國翻譯公司的《毛澤東詩詞集》,和以前的英譯本都不相同,因為書中選的詩詞比以前多,共五十首;書前還有毛岸青和邵華為紀念毛澤東誕辰100周年而寫的中文序言。第三本是湖南文藝出版社的《紅與黑》新譯,前麵也談到了。
1994年,我又出版了五本書,最重要的兩本是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古詩詞六百首》和英國企鵝出版公司選編自《中國古詩詞六百首》的《中國不朽詩三百首》。新世界出版社原副總編張曉江和我說好:企鵝出書所得英鎊由新世界和我平分;不料張曉江調去美國,新任副總編說沒簽合同,隻給我十分之一,並不執行國家版權政策,奈何!奈何!《中國古詩詞六百首》和《中國不朽詩三百首》是《唐詩三百首》的發展,而《唐詩三百首》又是《唐詩一百五十首》的發展。例如李商隱《無題》中的名句“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一百五十首》中主語都是女方;《唐詩三百首》中“夜吟”主語改為男方;《
中國古詩詞六百首》中攬鏡和夜吟的主語都改為男方,更能說明“心有靈犀一點通”了。企鵝是國際大出版公司,喬伊斯的《尤利西斯》、海明威的《永別了,武器》等世界文學名著都是企鵝出版的。《讀書》總201期105頁上說:“能否進入企鵝叢書也成為一種榮譽及被認可的象征。”《中國不朽詩三百首》是企鵝出版的第一本中國人譯的中國古詩詞,因此,我也把這當成一種榮譽,當作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開路先鋒。
1994年出版的第三本書是中國文學出版社的《詩經》英譯本。這個譯本和河南注音本、湖南文白對照本都有所不同。河南本用的是餘冠英的序言,湖南本的中、英文序都是我寫的,序中概述了《詩經》對曆代詩人的影響;北京譯本卻比較了《詩經》和西方的荷馬史詩《伊利亞特》,指出中國史詩注重真和善,西方史詩注重美和力;前者描寫平凡人物的日常生活,歌頌農民和獵人的勤勞,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是現實主義的作品;後者描寫非凡人物的強烈感情,歌頌戰士的英雄主義,強調了人與自然的矛盾衝突,是浪漫主義的作品。中國史詩顯示了熱愛和平的保守精神;西方史詩突出了個人奮鬥的英雄主義。
1994年的第四本書是湖南出版的《楚辭》漢英對照本。如《湘夫人》中的名句:“嫋
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我譯成:
The autumn breeze, oh! ripples and grieves
The Dongting Lake, oh! with fallen leaves.
香港《大公報》評論說:騷體的特點是用“兮”字,隻有這個譯本譯出來了。譯本前言比較了《離騷》和荷馬的史詩《奧德賽》:荷馬寫的是英雄人物經曆的海上風險,他過人的智力和身受的痛苦;屈原寫的卻是詩人追求理想的天路曆程,他高尚的品德和內心的悲哀。所以前麵提到的美國學者認為《楚辭》英譯“當算英美文學裏的一座高峰”。我看這是對譯本的最高評價。
1994年的最後一本書是桂林漓江出版社的《埃及豔後》,就是前麵提到的《一切為了愛情》的插圖本。新本的代後記中比較了這部詩劇和莎士比亞的《安東尼和克利奧帕特拉》,說莎劇像名山大川,新本像小園流水;莎劇利用情節來展示人物的性格,新本卻改造人物的性格來發展劇情。總之,莎劇宏偉,新本精練。
1995、1996兩年,我又出版了五本書。一本是北京大學出版社的《漢魏六朝詩一百五十首》,書中最重要的詩人是陶潛,陶潛的名句有“心遠地自偏”:
Secluded heart create
s seculded place.
王安石認為這句陶詩是“奇絕不可及之語”,譯文用了異詞同譯法,把“遠”和“偏”都譯成secluded,其實“偏遠”是一回事,重複就有點“奇絕”了。
第二本是北大出版的《唐宋詩一百五十首》,序言是Rite and Music(禮與樂)。當唐玄宗以“禮樂”治國時,才有開元之治,這可以從他祭孔子的詩中看得出來:“夫子何為者?棲棲一代中。”
How much have you done, O my sage!
Alone for the good of the age!
當他寵信楊貴妃時,就有安史之亂,這可以從白居易的《長恨歌》中看出。此外,唐詩重情,宋詩重理。法譯本序言中比較了王維和黃庭堅的《陽關曲》:王維的“客舍青青柳色新”有惜別之意,黃庭堅卻說:“渭城柳色關何事?自是離人作許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