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先生半監視的護送林風離開之後,艙室便陷入了沉默,過了半晌,十二娘才低聲問道:“小姐,你真的打算收複這人嗎?”
或許是出於極度敏感的自尊,朱堯薑並不喜歡別人稱自己為“殿下”,而寧願是平常大戶人家的“小姐”,有名無實的公主,當來又有什麼意思?關起門來當皇帝,徒惹人笑話罷了,隻有自己能真的為家族奪回大位,成為貨真價實的公主,才會用這個稱呼吧!
“不錯,這人雖然出身卑微,卻也算得上是個人才,至少對我現在的計劃有些用處,十二娘,這人看似順服,卻難保沒有其他的心思,這段日子裏你多盯著他一些。”
朱堯薑似乎已經有些困倦,緩緩依靠在沉香軟榻上,十二娘立刻為她鋪好薄薄的細毯,嘴裏嗯了一聲,卻有些不理解地問道:“小姐,這小賊隻是個漁民,可能在航海駕船上有些本領,可這樣的人並不少,怎麼能說是個人才呢?”
朱堯薑驚才絕豔胸懷大誌,一心想要奪回家族的地位,加上性格冷傲自負,向來沒什麼朋友,早就把十二娘當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也隻有十二娘才會在她麵前問這麼多事情,她緩緩閉上眼睛,解釋道:“如果他隻是精通航海之術,那最多也就是向這艘船的海匪頭子陳阿四那樣,隻能當個普通部屬,可這人心計深沉,臨危不亂,確實是個人才。”
十二娘輕輕為朱堯薑捶著腿,聽到這個評價,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心裏卻暗暗不服,朱堯薑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不服氣?”
十二娘臉一紅,知道自己什麼心思都瞞不住這位大小姐,便說道:“小姐也太看重這家夥了吧?不過是個在廣州城裏偷雞摸狗的小賊,這種人物,隻要小姐想要用,十二娘隨時能為小姐找出來七八百個。”
“太祖皇帝當年也不過是個要飯的行腳僧而已,我早就對你說過,但凡英雄都起自卑微,不可因為出身而判定一個人物才具高下。。。”朱堯薑雖然性格冷傲,在用人上麵卻向來是唯才是從,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在幕後掌握如此之大的基業。
十二娘卻吐了吐舌頭,在其他人麵前那種潑辣凶狠的模樣蕩然無存,隻剩下小女兒家的可愛,說道:“我隻是小姐的丫鬟,聽小姐的吩咐就是了,知道那麼多幹什麼啊?”
朱堯薑到被她逗笑了,笑罵道:“小丫頭,就知道討好賣乖!”
說著,忽然神情一變,正色道:“不過林風這人,到真的不可小覷,你可記得第一次他收了我二百兩銀子時的樣子?”
不等十二娘回答,朱堯薑又說道:“當時他似乎欣喜異常,可見其人貪財,但隨後卻將那些銀子全部留給那林小虎,顯然是貪財卻不受錢財的羈絆,不會在其上斤斤計較,而是用來結交朋友,收買人心。”
要是林風在旁邊聽到這個評價,恐怕要哭笑不得了,自己當時不過是怕萬一那泰老翁會一怒之下對自己不利,才給林小虎留條後路,畢竟兩人如兄弟一般,可看在這位大小姐眼裏,卻有如此多地分析探討,連林風自己沒有想到的事情,也被她說了出來,莫非這位大小姐是妖怪不成?
隻聽朱堯薑說道:“今天我將那兩箱銀子分給三艘船上的海匪們,這林風雖然看上去頗為心動,卻終究沒有上去分一杯羹,因為十二娘你說的是一百零七人!”
“三艘船總共一百零七名海匪,卻並沒有把這林風計算進去,他自然也已經察覺到這一點,總共一百零七個銀錠,如果他要上去分一份的話,必然會有一名海匪分不到,而且得罪的絕對不隻一個人,他作為一個剛上船的新人,不願意招惹這種記恨。”
“雖然貪財,卻知道什麼錢改拿,什麼錢不該拿,可謂知進退,懂分寸。”
“剛才他被杜先生抓來,死生皆在一念之前,在這種時候卻能冷靜地拿捏分寸,作出最正確的選擇,既沒有跪地求饒,也沒有矢口否認——因為他知道這兩種無論選哪一種,下場都是必死無疑,而是選擇投效我們,可謂是臨危不亂,冷靜理智。”
“不然的話,當時我就會讓杜先生將他處死,又怎麼會收下此人?”
一番話說的十二娘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吃吃地說道:“小姐,我看你比他還要厲害多了。。。”
朱堯薑也拿這個貼身丫鬟沒辦法,笑道:“你這丫頭,我說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聽進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