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為何要這樣?”巨蟒似乎十分痛苦,聲嘶力竭地叫道,“我是河神!你便是拚了命也不過封我百年而已!又有何用?”

緋綃卻不理他,仍埋首念咒,王子進見他如觀音化身,亦男亦女,既有男子的偉力,又隱含女子的堅韌。

他的麵容迸發出光芒,似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強大得近乎神的人。

可隨著他不斷地念著咒語,身上的傷口就迸裂一分,白衣上的紅色漸漸擴大,這犧牲的場麵,宛如寺廟中佛祖舍身的畫像。

王子進知道他在耗盡生命啟動符咒,突然覺得自己無比渺小。

他隻是個平凡的、心軟的、毫無建樹的書生,怎麽值得他犧牲性命去救?王子進心中難過,突覺萬念俱灰,一鬆手就從半空跌落下去。

如果自己的死,能換來緋綃的生,便是死了也沒什麽!

然而他的身體尚在半空,就聽緋綃大喊了一聲:“成了!”

突然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光的海洋,他身上的光,地上的光,如有生命般彙聚成一團,直衝天際,照亮了黎明前的天空。

“你這狐狸,將來我再出來,定然不會饒你!”黑蟒的身影在金光中掙紮扭動,但任憑它如何掙脫,仍然被金光一點點吞噬了。

就像陽光下的影子必定消失般,不留一絲痕跡。

王子進砰的一聲重重跌落在地,而金光噴湧到極處,驟然收縮,如一條金龍般隱沒到了地底,世界又變成了一片平靜,隻有陽光在雲層後,露出了蟹殼般的青色光輝。

“不錯,我隻能封你一百年,可是百年之後他便轉世,你又到哪裏找他?”緋綃靜靜地回答。

“你這般為了一個凡人,卻是何苦……”冷風送來一聲嗚咽,卻是那巨蟒的最後一句話。

緋綃疲憊地提著刀,拖拖拉拉地向王子進走來,邊走邊笑,“子進,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啊!你看到了嗎?”

王子進卻躺在地上,望著漸漸變成青藍色的蒼穹,連動也不能動一下,他隻覺周身無一處不疼,身體越來越冷,十分難過。

緋綃見他不答,蹲在他麵前問道:“子進,你這是怎麽了?”

王子進見他一張俏臉沾了鮮血,就在自己麵前,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滾了下來。

“緋綃,我此番不成了……”他竭盡全力地說,可才說了幾個字,喉頭一甜,就噴出一口鮮血。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關於春天的約定中,爽約的竟是自己。

緋綃焦急地望著他,語氣已經帶著哽咽:“子進,不要緊,我一定會將你治好……”

“不成,我是不成了……我剛剛又看到沉星了,她還在等我……”王子進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能讓她等得太久……”

“子進,你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回家……”緋綃伸臂要去抱他,哪知這一抱,王子進又吐出幾口鮮血,染紅了衣襟。

見此情狀,他的心立刻變得冰冷,隻怕王子進的內髒都已經摔碎,真的活不成了。

他隻好將王子進又放在地上,低聲道:“子進,你放心,你一定不會有事。”

但說出的話卻沒有半分把握,玉雕般的臉上,滿是落寞。

王子進眼含淚水地望著他,“緋綃,你不要難過,我與你相識,還未見過你如此傷心……”他頓了一頓又說,“我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便是與你在一起的兩年,便是死了也無憾了。”他歎了口氣,又咳出口血,“可是我最對不住的,就是柳兒了……”

冷風蕭瑟,卷起地上的細雪,緋綃跪坐在將死的王子進麵前,兩行清淚,順著他白玉般的麵龐滾落而下。

他鳳眼微紅,麵容淒楚,讓人看了為之心碎。

王子進見了,伸出一隻手替他拭去眼淚,“緋綃,你怎麽哭了?我還從未見你哭過……”

“子進,你過去問我有沒有傷心過……”緋綃握住他的手,輕輕地說,“我告訴你,我這一世,最傷心的就是看見一個男孩被人亂刀砍死,那時便發誓定不要他再死在我麵前!”

他兀自傾訴,王子進的神誌卻逐漸模糊,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覺身體越來越冷,風雪彌漫,似乎就要將他吞噬了,最終他留戀地看了緋綃一眼,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所以,子進,我定不會讓你死的!”緋綃說著,拿起手中的長刀,口中念念有詞,須臾之間,長刀就在他手掌中飛快旋轉起來,越轉越快,越來越小,最終化為一個血紅色的圓球。

王子進有氣無力地看著他,眼中滿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