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五年時光轉瞬即逝,緋綃卻沒有如約出現。眼看冬天將至,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王子進的心卻隨著這繽紛的顏色冷了下來。

“子進,你聽說了嗎?如湄河裏又有人死了,最近這條河上總是淹死人……”這日,柳兒一邊做女紅,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王子進不以為然,望著窗外春色,向往地說:“是嗎?怕是有什麽妖怪作祟吧,要是緋綃在就好了……”

“緋綃?又是緋綃!”柳兒突然放下針線,憤憤不平地說,“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妖怪,你日日夜夜念著這個名字,卻也不見他回來瞧你。”

王子進見她不悅,忙道:“緋綃是我的朋友,你我這段姻緣就是他撮合的,我們還要感謝他才是。”

“子進。”春光中柳兒突然抬起頭,杏眼凝霜,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問你,你娶我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他?”

目光如刀如箭,似直穿到他心底。

“不,當然不是!”王子進忙驚慌失措地搖頭,“那晚在夜市裏見到你,我便對你一見鍾情,與他有何幹係?”

“此話當真?”柳兒眼中的薄冰散去,複又化為春水。

“當然,我王子進若是有半點虛言,定不得善終!”他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心中卻道,反正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得了善終,隨便發個誓也無妨。

柳兒卻非常高興,依偎在他懷中,幸福地笑了。王子進攬住她纖細柔軟的身軀,望著窗外的燕語鶯歌,心中滿是喜樂。

緋綃,緋綃,也許隻應是天上才有的人,還是不要因為自己,累他到塵世才好。

這般又過了兩年,王子進已經滿三十歲。他對緋綃的歸來已不抱任何期望,隆冬時節,離家五裏外的那條如湄河上幾乎月月都有人淹死,即便喜歡河上泛舟垂釣的他,也不敢再靠近那條河半分。

在一個冬日的午後,王子進在書房中看書,卻在煙霧繚繞的熏香中打起盹來。

“叔叔,叔叔。”耳聽一個清脆的童音叫他,他一低頭,卻見一個小孩在拽他的袖子。

“你這頑童,有何事找叔叔?”他見那男孩梳著總角,甚是可愛,便逗他玩耍。

男童聽他一問,一雙漆黑的大眼中瞬間便蒙上了一層水汽,“叔叔,我找不到家在哪裏了……”

“嗬嗬,原來是這樣。”王子進笑道,“叔叔送你回家,好好想想自己的家在哪裏?”

“好的。”他脆生生地答道,拉著王子進的手一路走下去,指向遠方,“好像就在那邊。”

王子進越走越遠,隻覺路上坑坑窪窪,甚是難走,而且路上泥土漸漸潮濕,腳上似乎都沾著一層水汽。

他隻見眼前空茫一片,不由納悶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就是這裏。”男孩指著前麵的一條光帶道。

隻見一條波瀾壯闊的河驟然出現在眼前,河麵上波光粼粼,反射著月光,似是撒了無數的碎鑽在地上,又像是把天上的銀河搬到了人世,煞是好看。

王子進瞧了瞧河岸邊荒僻的景致道:“這河倒是很漂亮,可是這附近似乎沒見到有人居住,怎會有你的家?”

“叔叔,你可知道,我最喜歡叔叔了。”男童偏著頭看他,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咦?”王子進暗暗欣喜,“為什麽啊?”

“叔叔,你知道嗎?我的家就在這河裏,那河水好冷好冰,我日日在河底待著無趣死了。”

王子進聽這話似乎有什麽名堂,而且還是極其可怕的、不好的名堂,隻聽那男孩依舊笑嘻嘻地說:“可是,現下就該輪到叔叔了,叔叔就要替我住在河裏了!”

“你說什麽?”王子進聽了不由大驚,突然明白了什麽,慌忙甩了他的手,轉身便跑。

男童卻又道:“叔叔,你就是第一千個哦,這百年來第一千個淹死在如湄河中的人,你可不要太晚過來,不然的話,河麵就要結冰了,淹死的時候會很難過……”

伴隨著他天真無邪的童稚聲音,王子進突然發現自己的腳抬不起來了。

一低頭,卻見從水中伸出一雙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腳踝。而且不僅如此,還有一個女人的頭冒了出來,秀發浸濕,臉色鐵青,一看便不是活人。

“啊?這是什麽東西?”

“嗬嗬,一會兒就好了,這是我養的水妖,他們來接你過去,一會兒就好,很快就會沒有任何感覺了……”男孩在一邊拍手笑道。

王子進抬眼望去,隻見河中接二連三,竟然鑽出了百十個水妖,方才還是美不勝收的河麵,轉眼就變成了一副群魔亂舞、末世地獄的模樣。

水鬼們獰笑著,一個個或拉著他的衣袖,或拽著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拽進河中。

“不、不要啊……”王子進一句話還沒喊完,就覺得冰冷的河水已經將他淹沒,直至沒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