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一隻蚊蟲在靜謐的回廊裏抖著翅膀,尾隨著燭煙,一直跟到那個房間,從門縫裏爬了進去。

房中的榻上端坐著一個人,正在閉著眼睛吞雲吐霧,將煙氣吸入口鼻,又吐出來,臉上皺紋如溝壑縱橫,正是鴻福客棧的胖掌櫃。

那掌櫃的臉上盡是一副享受的樣子,突然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麽,雙眼猛然一睜,接著是嘶啦一陣衣物撕裂的聲音,他的背後居然長出一雙又粗又長的觸角,一下就將那隻窺視的蚊蟲釘死在門上。

“什麽人來了?”隨即他跳起來,厲聲高喝。

“嗬嗬嗬,你這個老東西的感覺還怪敏銳的嘛!”門外傳來一個男人清朗動聽的聲音,隨即一個美貌少年搖著折扇推門而入,但見他白衣如雪,一張俊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正是緋綃。

掌櫃的臉上竟突地長出一雙黑黝黝的複眼,一下佔了大半邊臉,頗為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原來是同道中人啊,有何貴幹?”

“哎呀呀,我說你啊,修行了這麽久,怎麽還是一副醜陋的樣子啊?真是難看死了。”緋綃急忙拿扇子擋住臉,似是不願看他這難看的模樣。

“我道行尚淺,必須要變回原形才能使用靈力,人身的話就有些力不從心。”

掌櫃說著背上又長了幾條腿,身上還長出了厚厚的一層黑毛,一時之間布帛撕裂聲不絕於耳,轉眼就是一隻龐大的蜘蛛立在地上,足足佔了整個房間,頭上兩條半人長的觸須在不停地晃動。

“那你還穿著許多勞什子衣服幹什麽啊?豈不是多此一舉?這聲音委實讓人難過。”緋綃雙手捂著耳朵抱怨。

“廢話少說,直說你來幹什麽吧?”那蜘蛛問道。

“我是來勸你棄暗投明的啊,你在這裏吃了許多人的生氣修煉,終會遭天譴的,趕快到山裏去吧。”緋綃搖著折扇仰望著它笑道,似乎並不害怕這龐然大物。

“山裏哪裏來的這許多生氣啊,那天地靈氣實在是太難收集,而且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幹嗎來壞我的好事?”那蜘蛛妖怪說著,竟從腹部吐出了許多乳白色黏稠的絲來。

王子進一人坐在黑暗中,隻覺心中忐忑不安。那小廝去了很久也不見回來,而夜色似乎越來越凝重,直要將他湮沒了。

哪知他正獨自惶恐,卻聽窗外傳來一絲響動,他忙回頭看去,隻見月亮照在雕花的窗沿上,投射出一個人影。

那人影被慘白的月光無限放大,模糊不清,但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書生的側影,王子進隻覺得呼吸似乎都要停滯,也不知這是人是鬼。

他想到昨日的經歷,腦中靈光一閃,難道這又是寶財?他是來找自己說那未說完的話的?

“寶財?可是你回來助我?”想到這裏他高聲叫道。

可是那個人影聽到他的呼喚,竟如鬼魅般,在窗口一閃就不見了。

難道不是寶財?他嚇得咽了口口水,壯著膽子走了過去,顫抖著伸出手推開窗子。

隻見窗外月朗風清,樹影婆娑,外麵是鴻福客棧後麵的一片樹林,在月色中鋪展出一幅靜謐的景象,哪有半點人跡?

或許隻是自己眼花,王子進見狀鬆了口氣,就要拉上窗戶,哪想卻覺觸手滑膩,濕濕涼涼,似乎有水一樣的東西沾在窗沿上。

他好奇地看去,明朗的月光下,隻見半個手掌上都沾了一片紫黑色的液體,在夜色中看不分明,隱約像是鮮血。

他連忙顫抖著把手湊到鼻翼下聞了一下,一股煤油的刺鼻氣味立刻囂張跋扈地衝入他的腦腔,那味道霸道刺鼻,嗆得王子進打了兩個噴嚏。

這一下大出他所料,心中不禁暗自咒罵,這客棧也未免太過奢侈,煤油也不入庫好好保管,怎生到處亂灑?

可是方才那人影又是誰的?如果是幻覺,自己這滿手的煤油又當如何解釋?還有那燃了又滅,永遠點不著的蠟燭又是怎麽回事?

王子進一時迷惑,隻覺得自己似乎掉入了層層的蛛網,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正在此時,隻聽身後的房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一人提著紅色燈籠站在門外,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客官,久等了吧?我這就把燈幫您點上。”

正是方才怒氣衝衝地離去的小廝。

王子進此時見了他如見救星,連忙招手叫他進來,“你怎麽去了那麽久不回來?可嚇煞我!”

小男孩連忙走進房中,將手中燈籠放下,又從懷裏掏出了與方才一樣的物事,開始點燈。在那黃紙撚的飄忽火光的照映下,兩人皆是臉孔青白,麵色凝重。

但見那蠟燭點完又熄,再點再熄,反覆幾次,終於一根黃紙撚又燃完了。

他惶恐地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王子進道:“客官,你是何方神聖?”眼神如見鬼魅,臉孔竟嚇得失去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