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人士,都聽說李白納妾,紛紛前來祝賀。有益州府尹蘇廷,章明縣尉常健,以及孔巢父,裴政,陶沔,韓準,張叔明等人。餘下的還有李家的族人,許家的親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若大個李府,佳賓雲集,高朋滿座,好不熱鬧。
在鼓樂的喧鬧聲中,儀式開始了。李白父母早亡,拜完天地後,竟身許氏夫人施了禮。這樣一來,來賓們更是欣喜若狂,歡聲雷動。許夫人雖然感到意外,可是見丈夫和劉錦屏一片誠意,也就坦然接受,親自送新人入洞房。
安頓好新人,李白披經掛彩的出來與諸位來賓暢飲。那蘇廷是進士出身,也是飽學之士,平生最愛李白之才,今日特地從成都趕來。還有現任的章明縣令常健,自孔巢父掛印後,他奉命繼任此職。此人心高氣傲,當年曾與王昌齡一同考取進士,也是世人公認的才子。今天他本不想來,可是有蘇廷到場,他不得不來。其餘的孔巢父等人,與李白十餘年未見,今日六逸重聚,又有如此喜事,當然是為李白由衷的高興。
李白坐在蘇廷的對麵,以示對這位為官多年的長者的尊敬。餘下的是常健、孔巢父等人。麵對常健的滿臉傲氣,李白有些不悅,可人家是客人,也不好說什麼。倒是孔巢父等人讓他十分的心酸,這五人當初是何等的儒雅飄逸,可如今由於酒傷,個個神情遲鈍,麵無光彩,隻顧猛吞美酒。
蘇廷道:“學士大人一入長安,便名揚天下,如今懷禦賜金牌歸鄉,又喜續佳偶,真是可喜可賀,叫老夫等人羨慕呀!”
李白道:“蘇大人過獎了,在下隻是上蒙君王恩賜,下承賢妻錯愛,才得此優待。其實在下也是無德無能,空讓世人恥笑。”
孔巢父停杯說道:“太白此言差矣!當今天下,都把太白所做之事傳為佳話,津津樂道,誰還敢取笑當今的謫仙人呢?”
蘇廷道:“孔先生所言極是,學士有禦賜金牌,連老夫都得惟命是從,誰還敢說三道四。”
常健看眾人如此的推崇李白,心中有些不服氣,說道:“學士大人視官職如糞土,甘心遊樂於林泉之間,下官實在佩服。但下官也曾聽說過學士大人在考場中失意之事,若不是賀之章賀老大人的舉薦,學士大人也不會有今日的風光。下官言辭莽撞,還請學士大人勿怪。”
常健之意,是笑李白連進士都未考取,隻是一時走運,被皇上看中,所以才有今天的殊榮。
李白知他話中之意,本想反唇相譏,可又一想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又有蘇廷在場,不好給他難堪。於是說道:“自古仕途變幻莫測,失意於考場之人不計其數,但隻要心存報國之誌,不管是通過何種路徑,都是殊途同歸。”
常健笑道:“學士之言雖說有理,可未經考場之輩,自然學問真偽難辨,靠幾句豪言壯語取悅於眾,下官實在不敢苟同。”
眾人沒料到這常健會說出這樣話來,這分明是笑李白徒有虛名。蘇廷瞪了一眼常健,示意他失言,可這常健根本不理會,坦然飲酒,一副目中無人之態。
還沒等李白說話,孔巢父早耐不住性子,冷笑道:“孔某也曾入京赴試,不幸的是被在下考中進士,本以為這樣金榜題名,便可以目中無人,天下無敵了,不料回到章明縣,連一個惡霸都製服不了。若不是太白出手相救,不但在下身敗名裂,恐怕這後來者也要束手無策了。”
他的話連譏帶諷,專門影射常健。
韓準接著說道:“孔兄說的極是,兄弟們更知道才疏學淺,又貪杯中之物,才不敢去考什麼進士出士的。可是常大人卻不同了,德才兼備,滿腹學問,聽說是同王龍標一起考中的,真叫人佩服。但是也還是可惜,如此才華,落到一個小小的章明縣做縣令,真是大材小用呀!”
韓準的話更加刻薄,幹脆直接嘲笑常健的無能。蘇廷暗自為常健叫苦,六逸都是些什麼人,他們個個才華橫溢,惹惱他們,豈不是自討苦吃。
常健知道自己的話引起眾怒,但是他並不在意,說道:“本官雖然與王昌齡同榜,卻實在不敢與他相提並論。他的‘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此種格調,非是一般貪杯之徒可比的。”
李白見常健如此放肆,實在無法容忍。昔日王昌齡被貶官夜郎,他也曾有詩相贈,看來這常健並不知曉。今日常健在席間有意賣弄,並拿王昌齡作榜樣,看來他雖有些學問,也是個孤陋寡聞之輩。
李白幹了一杯酒,說道:“提起王龍標,確實令世人敬佩,當年他被貶夜郎,李白也曾有言語相贈。”
蘇廷道:“可是那首‘楊花落盡杜鵑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李白道:“正是此詩。當年李白在長安一酒肆中與龍標相識,當時他正遭貶謫,所以一時衝動,才有了這幾句不合情理的話語。”
常健暗自吃驚,看來自己是班門弄斧,人家與王龍標早就相識,而他自己卻一無所知。
孔巢父見他不語,說道:“這確實是尋常句子,不足供常大人欣賞。太白還有許多平淡的詩句,待我等吟讀幾首,看有沒有常大人覺得可取的。”
於是孔巢父開頭,其餘四人相隨,把李白所作的華章佳句都吟詠出來,真是驚天動地,無人不拍手稱讚。
這樣一來,常健是羞得滿麵通紅,無地自容,隻有大杯大杯的喝酒。李白怕他過於羞慚,也不再計較,同他一起飲用。於是諸人不再相互嘲諷,氣氛也濃厚起來。
此時常健已有醉意,歎道:“李學士,剛才下官確實多有冒犯,可下官也是有苦衷呀!想我常健,數年前就中了進士,可又有何用?現在已年近五十,空在雄心壯誌,可依舊是個小小的縣官。而那些胸無點墨的無能之輩卻位高權重,在上麵指手畫腳,使我等這些地方小吏不知所措。因為下官氣憤難平,才有了剛才過激之語,還望學士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