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吆喝了好幾天,要我們積極報名參加運動會。我不喜歡參加各種活動,沒有報名,隻留意到原皚報了跳遠和三千米跑步。我感到羞愧,因為他已經有了女朋友,而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關注他。我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看他了。
不要再看他了。
比賽時我回了教室,寫無聊的作業。寫了幾題後,我開始發呆,不斷咀嚼回憶,後悔、尷尬交織,我真想待在一個隻能容納我的房間裏,麵壁唱歌。
唱歌,我五音不全,我感到難過,因著自己的各方麵的無能。我開始思索自己的優點,嗯,絞盡腦汁也搜刮不出一點,我歎了口氣,心情跌落。
我總是傷春悲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無時不刻在憂鬱,但我的哀愁並不唯美,顯現出的不是藍色調的油畫,更不是冷淡的風景,是泥巴和雪,冰冷和髒汙。
我是泥巴。
下課鈴響了,我開始惶恐,自己浪費了一節課想著無用的、悲傷的事,我從來害怕浪費時間。時間,從小我就這樣被教育:時間就是金錢。浪費一個人的時間,無異於謀財害命。那我剛剛豈不是在自殺,想到這裏我笑了出來,因為這個糟糕的冷笑話。一個人走了進來,我感到不舒服,空間刹那縮小,我擁有的從一整個教室變成我擁擠的座位。
上數學課,我集中精神聽課,思路漸漸清晰,腦中的毛線團被燒毀。下課後,我去廁所洗了把臉,出來後撞到了一個人,我連忙道歉。
糟糕死了。
我無意識地摳頭,白色的東西被摳下來,不知道是什麼,倒是摳上癮,頭發被弄亂了。
同桌在和我前桌聊天,熱火朝天。我夾在其中,像尷尬的生菜。我開始練字,從“一“寫起,盡量寫出筆鋒,但字也頹喪,耷拉著身軀。
我想起小學時光,那時候的雪,很厚地鋪在地上,我用腳寫下自己的名字,幼稚的字。雪曾落入池塘,聽說我掉進去過,但關於這件事的記憶也隨雪飄走。
我回過神來,我好矯情。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我踩著混亂的記憶朝住所走去。經過熟悉的巷子時,我陡然害怕起來,今夜的我格外懦弱,悲傷已擊垮我塊狀的勇氣。
我聞到了煙味、廚房廢水味,和潮濕的黴味。這些味道讓我覺得自己存在,但黑夜又讓我晃神,昏昏欲睡。我像是在夢裏。
這一幕似乎真的被夢到過。每當夜晚降臨,我知道,現實與夢境的界限將被撕碎。我茫然地去感知一切,盡管所有都被暗夜統治。
我從夢裏驚醒,這個瞬間我才意識到剛剛我是睡著了的。我覺得應該抓緊時間記住夢,大腦卻生鏽了,“哢噠哢噠——”,過了十幾秒,夢裏的一切都升為泡影,忘記了就算了吧。它不值得被記下,我說。
我起身,重複著和昨天、前天一樣的動作,在路上,我看到了原皚,大片的雲在他腦袋上空堆積,白得晃眼。他穿著黑色衛衣和藍色牛仔褲。
色彩,隻有色彩進入眼睛,清晰的。我幻視了紅色,盡管沒人穿紅色,視線裏卻隱隱泛著紅。血液,石榴,它們都是紅色的,紅色是它們。
有人叫我。
我回頭,一張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