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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出門了。

勺子坐在客棧房頂曬月光,喝足了水再來吸收一下天地精華,正是修行的好時機。氣聚丹田,吐納腹腔汙濁,攬入清幽晚風,如此反復半個時辰,頓覺神清氣爽,去扛一隻老虎回來都沒問題。

正打算回花壇,小草就成群蹦了上來,幾乎是瞬間鋪滿整個屋頂,嘰嘰喳喳:「老大老大,有麵生的道士進鎮了,在東麵。」

勺子以拳擊掌,目光灼灼:「好,你們先回去,我去看看。」

說完,俯身從飛簷跳下,往東麵飛去。

遠遠就瞧見一個穿藏青色道袍的年輕人行走在這夜半無人的街道上,身旁不斷有小鬼跑過,來回打量他,卻無一敢靠近。等勺子落地,眾鬼一哄而散。

勺子在前頭瞅著這道士,道行倒收服不了她。不知是不是少了魂魄的緣故,眼神略有些無神,麵上也沒半點神情,似個俊朗高大的扯線木偶。隻是步子沉穩均勻,不急不躁。打量一會,他忽然停下,提了提手中的劍,抬眸盯著勺子:「何方妖孽,還不速速退下。」

勺子笑了笑:「還不錯嘛,魂魄不齊還能瞧見我。不過我沒惡意,隻是想告訴你,雲裳在等你。」

道士依舊沉聲:「妖孽,再不退下莫怪我收了你。」

勺子隻好離的稍遠,嘀咕:「果然是什麼都忘了,隻記得降妖伏魔的事。」

道士步子頓住,抬頭往那天穹看去,一團陰鬱鬼氣映入眸中,陰氣極重。當即腳尖一點,往那邊疾奔過去。

勺子忙跟在後麵,那方向不正是同福客棧。雲裳果然瞭解這道士呀,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過往,但是以雲裳的法力倒還鬥不過道士,一不小心就被他打的魂飛魄散了。不知說她是傻還是執著。

到了客棧門前,道士左手起劍,右手執著葫蘆,念起勺子聽不懂的咒語。前後來回跑了好幾圈,一聲喝起,便見一層光圈直衝而上,刺入那雲團中,炸開一瀉千裏的白光。瞬間天地變色,恍如如晝,唰的掠過狂風,吹的勺子打了個哆嗦。隱約似聽見雲裳痛苦低吟,扶靠在房前柱子上,以上往下看著道士。

勺子咬牙朝她擺手,壓了嗓子道:「你還不走,等陣法一起你就被收進葫蘆裏了。」

雲裳白衣飄飛,幾乎融進那白光中,隻看得見青絲亂舞,隻聽得見頭上的步搖叮叮作響。混在風聲中,聽的勺子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她隻是想不明白,這是要欠了多大的恩情,才願意這樣受酷刑。三百多次,隻一次就如此痛苦了。

「終於是找到了。」

背後聲音冷如冰霜,勺子剛轉身,就被陰冷戾氣撲了滿臉,定神一看,是隻野豬精。勺子微微一頓,野豬天生蠻力皮厚打不疼,而且這隻少說也有九百年道行。

野豬精也看到了她,神色淩厲:「莫非你也是來搶這道士的魂魄的?」

勺子幹笑兩聲,心裏思量這野豬應當就是取走道士魂魄的妖怪,不由憤然,這根本就是妖怪,哪裏是鬼魅啊雲裳妹子!要是早知如此她早就把這一堆的麻煩趕跑了好麼,野豬脾氣暴躁不講理,要是把客棧推翻了怎麼辦。她賠笑:「怎麼可能,我就是個圍觀的。」

野豬精上下打量她,量她也沒這個膽:「還不滾。」

勺子彎彎腰:「這就走,這就走。」走了兩步,見他伸出蹄子要襲擊那全神貫注佈陣施法的道士,她咬了咬牙,拾起地上的石頭,嗬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到他後頭,猛地舉起石頭要往它腦袋上砸。

誰料突然天降大水,啪的潑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隊形上,道士陣法驟然消失,野豬精鬼叫一聲,勺子傻眼了。三人齊齊抬頭往上看去,隻見一個灰裳男子手裏拿著個銅盆,完全沒瞧見他們,心滿意足自言自語:「每晚泡暖腳再睡,人間美事啊。」

……洗、腳、水!三人石化了……

勺子抹掉臉上的水,再瞧前頭,野豬精已經不見了,道士低頭擦拭那被汙水染髒的葫蘆。她狐疑的往二樓瞧去,這書生……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沒理由每次都這麼碰巧呀。而且……勺子嗅了嗅身上的水漬,能把豬妖趕跑的,真的洗腳水?可她仔細琢磨,卻沒發現這水裏混雜了什麼。

勺子暗暗握拳,明天就去扒開書生的真麵目!這傢夥一定非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