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據說它們都會招財

夏日清晨,朝陽初升,染亮人間。

勺子伸了個懶腰,仰頭甩了甩一臉的晨露,神清氣爽呀。縮了縮腿,從花壇裏走了出來,理好衣裳上的細小褶子,準備開店。

剛搬走兩塊門板,就見書生從牛車上跳下來,抱了一壇花進來。勺子撓頭,他昨晚難道不是一直在房裏?不由瞇了瞇眼,打量這清瘦書生:「掌櫃早。」

「勺子早,來,搬東西去後院。」

勺子瞧著這兩盆東西,嘴角一扯:「搖錢樹……秋菊?」

書生齜牙:「此乃招財利器。」

「……」麻煩你認認真真把客棧打理好別走旁門左道好麼!你多在客棧門口吆喝兩聲成不!勺子語重心長道,「掌櫃,與其種這些花花草草,還是早開店門晚招客才對呀。」

書生想了想,點頭:「有理。來,快搬花。」

勺子扶額。

進了後院,書生手拿鐵鍬,左右瞅瞅,在柏樹旁邊挖了個坑,將搖錢樹種下。勺子給那剛種下的樹澆水,草木種植後不澆水命會去掉半條呀,書生果然不懂養花養草。見書生拿了秋菊要往她那位置種,忙蹦過去,護住那空地,這是她的家!勺子瞪眼:「這裏不行。」

「為什麼?」

「我、我要養花的。」

「噢。那就在旁邊做鄰居吧。」

勺子想哭,花草木裏金菊和金桔都有土豪之稱,她才不要跟俗氣沒品味的土豪做朋友好嘛,誰要抱它們的大腿,那麼粗!

她在後頭瞅著蹲身挖坑的書生,想起那晚嚇他卻完全沒反應的事,不由探頭,往他脖子上吹了一口氣。立刻見他轉頭,鼻尖都快碰一起了,眸色明亮都映出了對方的臉,閃閃爍爍卻是心跳驟止。勺子眨眨眼,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奇怪的很,猛地往後一跳,逃走了。

書生回神繼續挖坑,突然唇上微微濕潤,抬手一抹,嗯,又流鼻血了,果然是太補了呀。

逃到廚房的勺子叮叮噹當的切著雞肉,扔進砂鍋裏,繼續熬她的十全大補湯。方才她吹的明明是妖氣,正常人根本察覺不出來,書生必有蹊蹺。見湯熬著,她又跑到雲裳房裏去,躲花瓶裏睡的正熟。出了房門,往對麵錦繡客棧的樓臺上去看,就見那青衫道士像樽木像站著,直勾勾往這瞧。

昨晚費了那麼大力氣佈陣,結果被破陣,沒個十天半個月,道士也別想恢復體力。勺子無比放心,隻是擔心那野豬精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果然還是要布個陣,免得她睡死了不知有人闖入。

費了一會功夫布下天羅地網,她便跑下去端湯給書生。見了他便認真道:「不許在樓上吃雞吃狗吃烤乳豬。」

書生盯著那一大鍋補藥,微微瞪大眼眸。勺子瞅著他遊離的模樣,抬手擺擺:「掌櫃。」

「哦……」書生視死如歸接過盛的滿滿的湯,滿臉悲壯,「不吃那麼多行不行?」

勺子斬釘截鐵:「不行。」

要是她猜錯了,書生隻是個傻待凡人,被雲裳影響了陽氣可怎麼辦。勺子起身拍拍他的肩:「掌櫃慢慢喝,不許偷偷倒了。」

「噢……」

勺子拿了拜關老爺的香燭跑到雲裳房裏,在她床頭點上,將那飄渺香煙輕扇入她鼻中。不一會雲裳便蘇醒了,揉揉眼看她,起身,聲音輕弱,唇無血色:「多謝姑娘。」

勺子撣著煙霧,緩緩縈繞在床邊,說道:「道士在對麵客棧住下了,大概是想恢復體力後抓你。」她末了問道,「你到底欠了道士什麼?不打算投胎轉世了麼?一直幫他牽製魂魄?」

雲裳搖搖頭:「我並不欠他什麼,在他魂魄不全前,甚至未曾見過。」

勺子本來以為這會是個很長又很俗套的故事,本來手已經在掏懷裏的瓜子了,可聽見這話又默默收起爪子,忍不住問道:「那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

雲裳聲音低淺,真似鬼魅空靈飄蕩:「因為在我未遇見他之前,一直都是一隻裹著行屍走肉日子的鬼,因為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在太陽底下站太久,也忘了食物的味道,忘了身體的冷暖。每日那樣毫無目的的飄遊,有時候甚至想,要不就這麼灰飛煙滅算了。可是某日,我碰見了他。明明什麼感覺都失去了,看不清聽不清甚至吃東西也根本不會有知覺,可他卻還在努力的履行自己身為道士的指責。看著他,我便有種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念頭,一定要等到投胎轉世的機會。我常想,我並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幫自己呀。」

勺子默然,救贖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在被救贖著,隻是雲裳不知道。從房裏出來,心情略微有些糾結的下樓,就瞧見書生在招手喚店裏養的大黃,還笑的十分和藹可親:「來,旺財過來,給你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