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看來的時候,於天已經躲進了人群當中,圍觀的人們在漸漸散去,但對於剛才發生的事,尤其一個女孩子家有如此殘暴的行為,自然逃脫不了道德高尚的人們的一番指點和聖母歎息。
就像於天聽到的身邊人的對話:
“這小姑娘是誰呀,這麼生猛?”
“這你都不知道,這位可是司空努的小女兒,司空家的千金司空榛兒。”
“原來是司空家的人,怪不得這麼的霸道,就算是一個小偷,也不應該動手打人家呀。”
“就是說嘛,這麼的潑辣,一點女子的溫婉形象都沒有,這是什麼,有家暴傾向,誰以後還敢娶她。”
“誒,你小點聲音,小心連你也痛打一頓。”
得知說錯話的人立馬伸手,像是吐出了珍貴的象牙,深怕別人看到要將其割掉一樣急忙捂住了嘴巴,可一見周圍人都在看他,覺得又掉了些臉麵,隨即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手從嘴巴上拿下來:
“怎麼,我一沒偷二沒搶,她還敢打我一頓不行,我的言論自由,我的人權呢…”
將這些閑言碎語拋在腦後,於天已經遠離了人群,轉過幾條街巷,撲麵而來一股濃鬱的藥味,不是純粹的藥香,其中夾雜的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是人聲嘈雜的喧鬧?是黃昏時分的傷感落寞?
於天也摸不著頭腦。
順著街巷走幾步,兩邊都是掛著藥字帆布的招牌,寫著不同字號的藥店,不過這裏的門麵都裝點不一,各有特色,還沒有到那種統一規格的為了所謂的城市美顏和不必攀比帶來的單一和強製。
於天腳步一頓,停在了一家藥店的門口,門頭上寫著“尚藥齋”三個大字,門框上有一副對聯,是為“雲深知何處,妙手有人家”。
在門幫的邊上,寫著“藥草,丹藥回收”幾個字。
於天頓了頓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長袍,壓了壓戴著的鬥笠,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
至於為何這身裝扮,還是子陽的吩咐,藥師這個行業雖不見怪,但就像一個官員一樣,走到哪裏都是一個顯眼的存在,其中之一就是身份帶來的財富。
隻要你張個口簽個字,隻要你煉製一顆品相姣好的丹藥,總之是不差錢的。
為了財不外漏,為了避免身份引起的麻煩,也可以保持這種讓他人捉摸不透的不敢輕舉妄動的神秘感,所以才有了這樣的裝束。
雖然這種神秘感剛於天覺得是子陽小題大做,有著脫褲子放屁的嫌疑,但說來說去都是要避開自己的真實去迷惑對方,為何不把戲做足,來個裝瘸的迷惑。
隻是不知這種迷惑是於天的錦上添花,還是畫蛇添足。
於天走進藥店,看到一個大廳當中擺放著幾排座椅,其中擁擁擠擠的坐滿了人,都是一副神經衰弱的麵無表情,他們互相的說話聲也是有氣無力的低沉,使得整個不大的臃腫的大廳顯得有些空蕩和滲人。
在大廳的邊緣,是一圈的櫃台。一邊最顯眼的,坐著一個年輕的胖子,滿臉橫溝一臉高傲的在嗑著瓜子,嘴裏的吧唧聲,久久的在大廳上空回響。
不遠的一邊,放置著一牆的抽屜格子,是藥櫃,幾個夥計如機器人一樣穿梭在其中,按照手頭的單子抓藥。
另外一邊有幾個隔間,門上寫著統一寫著“專家親臨”的大字,有許多人都在排隊等候。
於天這時明白自己在進來之前的頓足是為何。
空氣中彌漫的藥草中摻雜的冰冷,奔忙的人群,愁苦的麵容,醫師的冷漠表情,還帶有一絲嘲諷的高深笑意,立刻將他拉回了空蕩的走廊當中。
一股消毒水的氣味傳來,將於天浸泡在其中,這是他厭惡的源頭。
他看到了滿身插著管子躺在病床上的外公,看到父母焦頭爛額的愁容,看到湊手術費的東跑西借,看到親戚朋友的哭喊。
那個時候他對白色的恨僅僅來自於他們帶走了他親愛的外公,但隨著他的長大,隨著他人格的獨立思考和健全,看到社會上爆料出的眾多關於白色的醜聞和恐怖,他對白色,更加的厭惡起來。
那是吃著人血的白色,那是用人的血肉印著鈔票的醫院。
而現在,即便是在最小的作坊裏,即便在最小村落的藥鋪裏,那些稱為天使的白色,也不可避免的在社會的洪流中走向墮落。
想到可能被坑,於天想要退去。
可是他能夠退到哪裏去呢?哪裏還有一片清淨之地呢?
沒有了,早就被霍霍完了。
想到這裏,於天歎息了一口,向著櫃台走去。
其他人都在忙碌,沒有看到專供谘詢的展台或導購之類的,隻有那個年輕的胖子在清閑的嗑瓜子,於天自然的走了過去,隻是還沒張口詢問,就看到胖子翻著細小的白眼,嘴裏不耐煩又盛氣淩人的說了一句:
“排隊去。”
胖子的態度和話語一下子將於天拉回了美好社會,被人情冷淡和虛偽惡心包裹在其中,讓於天火氣一下子衝了上來,正欲回去頂兩句,卻被一路小跑來的一位老者攔了下來。
那是原本在一邊撥動算盤算賬的老者。在聽到胖子的說話後,抬頭看向這邊,這一次於天沾了黑色衣服的光。
看著全身包裹不知道尊容的神秘,老者按照以往的經驗得知,不是神仙就是個鬼怪,總之在沒有清楚來人身份之前不能輕易的招惹。
所以一下子謹慎起來的老者,一路小跑到於天跟前,露出一臉的親切笑容,拱手說道:
“歡迎客官大駕光臨,不知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於天抬頭看向來人,書生模樣的瘦小老頭,留著一撮山羊胡子,正露出服務員的標準笑容看著自己。
於天眼光重新掃過胖子,最終落到老頭身上,淡淡的說道:“我看到你們門外寫著回收丹藥,我正好有一顆想要賣掉。”
“出售丹藥,莫非是藥師?可整個乾州城的藥師,沒有雜家不認識的,也不至於如此裝扮,或許是從外地來的。”
老頭心中思索一番,心中慶幸還好沒怠慢,隨即更加客氣的說道:“那不知客官想要出售什麼丹藥,可曾帶來。”
於天伸手,掏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老頭恭敬的接了過來,看著藥瓶的光鮮,感受到手中的分量,一番端詳之後,欠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