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倒是過了幾天讓教授和專家們見到,準會破口大罵的指責一番,說不上進的浪費生命的日子。
這幾天,於天就是吹吹風,一來是風確實柔,帶給他的精神享受還在逐級遞增,他還沒有像本地人一樣感到乏味的厭倦。
再者他硬拉著香雪跟他一起,為的是讓香雪好好的感受一番,人生不僅僅隻有空穀的幽靈,還有塵世的喧囂和熱鬧,為的就是讓香雪先在鏡子裏感受一番,為的就是讓香雪這顆種子,牢牢的在塵世的土壤裏生根。
當然,他也找到了早就在眾人的口中聽到過上百次的人,牛小壯。
其實於天已經刻意的找過他,在賞風亭,在雲水閣,在街上的人群裏,甚至在農田的繁忙中,於天都搜尋過,可就是沒有找到和聽到的關於他的各種傳聞相吻合的人。
直到這天,於天抱著一壇酒,在一個農戶的帶領下,來到一處田地裏,那農戶伸手一指:“呐,那個人就是牛小壯。”
隻見地頭之上有一人,正揮動著鋤頭在賣力的除草。
認定那人是牛小壯,於天才發現,這人他在賞風亭見到過,在雲水閣見到過,在街上的人群裏見到過,在農田的繁忙裏見到過。
但他怎麼都不會讓這個人,跟眾人口中所描述的牛小壯聯係起來。
我們刻畫一個人物,無論是影視還是小說,他的長相樣貌與他的性格是分不開的。
京劇中藍臉的竇爾敦必定是驍勇剛強的,紅臉的關公注定是忠貞英勇的,黃臉的典韋必定是魁梧凶猛,白臉的曹操注定是陰險奸詐的。
賊眉鼠眼者,大多是偷雞摸狗之徒,尖嘴猴腮者,大多奸佞小人之類,雄壯魁梧者,大多是頭腦簡單之輩,肥頭大耳者,大多是懶惰昏庸之流…
所以相由心生,一個人樣貌的精神狀態,與他的性格,有著如影隨形的關係。
同樣的,當於天聽到牛小壯和眾人無形的對抗,他以為牛小壯已經進入到一個更高的精神層次,更寬的胸懷,更深的城府,這樣的層次未免將他高高掛起,讓他恃才傲物,讓他心高氣傲。
他能夠在眾人的唾沫彙聚的海洋裏存活,必定是找到了一塊墊腳石,讓他高傲又安全的站立在上麵,俯視著地下製造出唾沫汪洋同時又被自己的唾沫淹沒的眾人。
也難怪於天會這樣想,畢竟在美好社會,有太多的人站立在那塊突出的墊腳石上,對著下麵的眾人鄙夷的擠眉弄眼一番,這是那些學者和專家一貫的姿態。
相較於這個,牛小壯還算好的了,畢竟他可沒有朝著下麵的人群,去煽風點火的吐上一口自己的唾沫。
直到於天看到牛小壯本人,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牛小壯就是很普通的,長相平平的一個青年,年齡比於天大上幾歲,此時他的正赤裸著上身,身下隻穿了一條短褲,在揮舞著鋤頭揮灑著汗水。
你若是見到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和村民口中那個什麼桀驁不馴,油鹽不進,遊手好閑的人聯係到一起,因為運用人們刻板又偏見的一貫印象來看,這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這樣的人聽到別人說他,都會臉紅的羞澀拘謹,而他竟然當做沒事人一樣,對眾人的說辭刁難置若罔聞,隻能夠說,牛小壯現在的境界更高。
他沒有站在墊腳石上居高臨下,而是在唾沫的汪洋中自由的馳騁,暢快的遨遊。
於天以為牛小壯和村民的立場注定是不共戴天的敵對,沒想到,叫罵的是村民,而牛小壯卻自然而然,前者隻能夠驗證他們的愚昧,後者卻驗證了牛小壯的偉大。
於天心中感歎一番,徑直走上前去,他不認識牛小壯,但總感覺已經認識他好久了,或許多少和關於他的種種傳聞有關,無論如何,於天沒有過多的打招呼,隻是抬了抬手中的酒壇子:
“喂,喝酒嗎?”
牛小壯抬頭看了於天一眼,沒有回答,一邊用搭在肩頭的毛巾擦汗,一邊提著鋤頭走來,到跟前二話不說,端起剛倒好的酒碗酒一飲而盡。
就這樣兩人什麼話都沒有再說,隻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直喝的豔陽西沉,隻喝得酒壇見底,隻喝得醉醉醺醺,這才晃晃悠悠的一頭栽進黑暗裏,昏睡過去。
接連幾天,於天都來找牛小壯喝酒,兩人也有趣,隻是喝酒,不怎麼說話,兩人也不尷尬,因為在倒酒,碰杯,一飲而盡之後,兩人總是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遠方的天際和山野,而後就是再倒酒,碰杯…
結果就是,經過幾天的逗留,於天也無辜的,被指責牛小壯的唾沫星子濺到,變成了半個人們口中所說的遊手好閑之徒,因為他們有一個鐵定的根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