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心裏一個咯噔,生怕必此行徑被別人看到,當做把柄告到衙門去,生出什麼是非來。畢竟在血狼軍入城後,有太多的地主官員被痛打殺頭,貧民百姓揚眉吐氣,富豪鄉紳成了擔驚受怕的小鳥。
李老爺端詳著麵前的人,確認是張長工後,似乎也是為了向他人彰顯人人平等在自己身上的實踐,和張長工坐到了同一張桌上。
李老爺不知道張長工具體叫什麼,隻是印象中他之前在家裏做過長工,因此才叫張長工,再加上戰爭對人的改造,一時間沒有認出來,倒也正常。
“誒,張長工,單靠一盞茶,何以平浮生呀。”李老爺打住張長工向自己碗裏傾倒的茶水,鄙棄了一眼桌上的寒酸,抬頭喊叫著,“小二,來一壺梨花釀。”
“來嘍。”店夥計那邊回應了一句。
“放心,這一杯我請客。”李老爺再次眼疾手快的製止住張長工想要的說話,按捺他放心坐下。
“謝老爺。”
張長工老淚縱橫的再次起身閃到邊上,麻溜的行了個禮,那順暢的連貫,使得李老爺剛伸手,張長工就已經結束。
“來坐坐坐,別客氣。”
這時酒上來了,李老爺親民的給張長工倒了一杯,可臉上還是掛不住的喜悅。
就像張長工忍不住的要行禮一樣,李老爺也忍不住的樂嗬。這東西已經刻進骨子裏。
即便有著人人平等的呼喊,可誰也叫不醒誰了。
李老爺豪橫的端起酒杯,衝著張長工揚了揚,一仰頭的直接下肚,滿足的吧唧著嘴:“還得是這一杯呀。”
他可真的是被憋久了。平日裏大吃大喝的他,哪裏受過這種嘴屈,別說吃不到了,就連活著都小心翼翼。
兵荒馬亂的,非必要都不出門的,非要命的事不外出。
即便要出門,那也得先拜拜菩薩,看看黃曆,好好的燒香拜佛一番,才敢小心翼翼,居家的他自然就沒了酒肉之歡。
張長工見狀,顫顫巍巍的端起酒杯,端端正正的敬行了個禮,感感動動的喝了一杯。
“張長工你老了。”不知道有沒有第一杯下肚酒的催化緣故,重新端起酒杯的李老爺忽然彌漫上一股傷感,衝著年邁的張長工感慨。
“老爺你也老了。”
張長工恭恭敬敬,兩人相視一對,第二杯酒下肚。
“哎!”李老爺欲言又止。
“哎!”張長工吞吞吐吐,老淚縱橫。
第三杯酒又下肚。
酒過三巡意微醺,張長工的臉色更加蠟黃,李老爺的臉上浮上一層潮紅,兩人依舊沒有說話,第四杯酒同時下肚。
“老爺,我苦呀。”忽然張長工一抹鼻涕,痛哭流涕起來。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李老爺安撫著張長工,隨即一抬手,自己悶了一口酒。
張長工醉意上來,話匣子也打開了。
“叛軍打到城下的時候,朝廷沒有放棄我們,黑冥軍來了。你還記得當時的盛況嗎,百姓是夾道相迎,振臂高呼,感動的那叫一個熱淚盈眶,口號喊的那叫一個嘹亮,什麼與百姓共進退,什麼一寸山河一寸血,誓死不退。
結果喊完就讓我們上供,說積蓄全部力量,同仇敵愾,攻破敵軍。我們覺得也對,就捐錢捐糧,屁都沒有放一聲。”
“打仗哪有說打就打的,那要運籌帷幄,那要高瞻遠矚,朝廷也是有遠大考量的,所以才沒有輕易出手。”李老爺仿佛指點江山一樣,反駁著張長工的愚蠢。
“是呀,運了這麼久,給自己運走了。我糊塗呀,為此我還強行將小兒送進黑冥軍中,想著為保家衛國出一份力,現在想想,當真是將小兒,推進火坑裏去了。”
說著張長工抬手喝光了一杯酒。
“誒,張長工不能如此說,令郎能夠加入黑冥軍,這是在保家衛國,多麼偉大,多麼崇高,這是你老張家祖上積德的榮耀呀。”李老爺勸慰著。
“你可拉到吧,”隨著酒水下肚,張長工忘掉了李老爺的身份,平等的叫罵了起來:
“現在的耘丘國,哪裏還有當年的強盛繁榮,現在的國主,哪裏還有先皇的胸懷大誌文韜武略,現在的黑冥軍,哪裏還有當年的義不容辭。
為民請命?沒有了,時代過去了,現在的他們除了搜刮民膏,除了為非作歹,還有什麼,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君主,值得我們去守護,值得那些熱血青年為之拚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