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隨著那道光芒,他感覺自己鎖定了它並且距離它越來越近,又或者說是那道光亮的光芒越來越明亮的籠罩了於天,反正在下一秒,於天就感覺那道光亮近在咫尺,並且自己被它的光澤所籠罩,被它的閃耀所拯救。
當那道光亮變得不再不忍直視,於天從那團光亮當中,恍惚看到一個輪廓。
讓於天捉摸不透但又肯定的真實是,這個模糊的輪廓不是什麼印象中的鬼怪之形,不是能夠令人浮想聯翩凶神惡煞的不安,更像是一個人的影子,有頭有手有腳,隨著輪廓漸漸與周圍的光亮涇渭分明,那個身影逐漸的明了清晰。
在某一個於天刻意為之的時刻,那個身影一下子鮮活起來,接著於天以著自己的一廂情願,在上麵鑲嵌上兩顆漆黑水靈的眸子,描繪上兩片墨色的柳葉,小巧順暢的鼻梁一路向下,在一個小小的填滿著誘人香味的凹槽的人中下邊,棲息著一個櫻桃小嘴。
接著就是整個骨架的塑形,那略顯苗條搖曳的身姿一下子有了畫龍點睛的靈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沿著於天心中那個記憶深刻,思念深邃,近乎完美的形象走去,最終定格在黑暗中,成為了於天孤獨夢境當中唯一的依靠。
最終那個身影笑臉相迎,不知道是周圍光亮的緣故還是本就如此,於天看到訾月向著自己走來。
正當於天準備欣慰當中帶著樂嗬上前的時候,於天感覺到一陣的眩暈,同時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從視野中剝離,像是被黑暗中的黑洞給吸了進去,正在以著光速離自己遠去。
隨之消失的還有那原本璀璨的光亮,還有那個美輪美奐的身影,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逐漸變小的光暈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伴隨著的眩暈感覺不知道是自己腦袋裏腦漿的翻騰,還是說自己身子不斷的旋轉,還是眼前所能觸碰到的漸漸消失的光亮和周圍湧上來的黑暗導致的。
所有生物本能的運動軌跡都是圓周,隻不過人類是因為有著眼睛視覺的糾正,才能夠有直線,但是一旦沒有了視線的糾正,仿佛就陷入了一個不能夠自拔的迷霧當中,帶著於天的思想意識,還有他的身子,一直眩暈著,旋轉著,有種再次將他墜入拉扯到徹底的黑暗當中的可怕。
於天不甘心,依舊死死的抓著那個光影的尾巴,在一股強烈的意念當中,隨著他手腕上的手鐲,如呼吸般明滅了一下,隨即,於天再次感受到了耳邊的風聲。
那是他在追隨著那道光芒飛奔的緣故。
當他距離那個光點越來越近,或者說距離訾月越看越近,隨著視線裏麵充斥滿的明亮,於天還沒有來得及高興的抓緊,就陷入一陣昏沉當中,失去了意識。
等到於天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身下感受到可以觸摸的踏實感,讓他不由的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四處張望,讓他陷入好奇的困惑當中,他發現自己處在一條大道之上,從自己的視線延展而去,能夠看到這條大道最終消失在前方的黑暗盡頭。
大道兩旁各掛著一排燈籠,隨著陣陣風吹過而瑟瑟發抖。
在不遠處的一個燈架之上,一麵帆旗,正在“呼啦啦”的被黑暗當中鼓動的風撕扯著,除了燈籠的光所囊括的範圍外都是一片黑暗。
在這條大道之上,有著人群的走動,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穿著的衣服都是那樣的光鮮,幹淨整潔中帶著一種儀式的正式和敬意,並且他們統一都是向著前方走去,井然有序,沒有一個在逗留或是往回走的。
奇怪的是,他的出現引起了明顯的一股騷動,像是丟入到原本順暢的河流當中的一塊石頭,因為他的阻擋,被分割開來一片沒有水流的區域,也就是說,人群走到他附近的時候,都自覺的繞開了。
這種繞開與其說是迫不得已,不如說是在躲避。
而那股騷動就是他們為了躲避突然出現的於天,相互碰撞到一起的結果,由此看來,他們的腳步和行動中,帶著一種機械和麻木,至少沒有人類那種眼疾手快的靈活。
於天好奇的起身,轉頭向著後方,也就是人群走來的地方。
瞬間,一股夾雜著歲月厚重感的氣息迎麵而來,其中還帶有一種頹廢的喪意,像一陣狂風一樣凶猛的刮來,讓於天內心那根維持起生命的支柱有著分崩離析之勢。
那種感覺就跟見到一口棺材,帶著對生的封閉,滲透著一種對人的生命帶有蔑視的居高臨下的威儀,當於天抬起頭看到門匾上三個大字時,隨著雙腿一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高大雄壯的門樓俯瞰著世人,仿佛在以其本有的高度來蔑視著世人的渺小和生命的脆弱。
門樓漆黑斑駁的石牆上,寫滿了歲月的流逝和經曆的滄桑,雕刻著的栩栩如生的鬼怪呼之欲出,滲透著一種頹敗的萎靡和死寂,還有一種直擊心靈深處的震顫。
順由而上,最顯眼的應是在那門樓前,在懸掛著搖曳著的燈籠的笑臉照應下,如幽冥似鬼火般忽明忽暗閃動著的三個大字--鬼門關。
它那遒勁有力的筆畫,流淌著的紅色的筆墨,一絲不苟的嚴肅雕琢,折射出來的威儀寒芒,寫盡了生命的繁華,雕刻著死亡的戰栗,傳唱著萬世的輪回。
從中於天感受到一種淩駕於生命至上,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於天愣愣的坐在地上,在靈魂被抽空,血液被凝固的無形力量的束縛下感到渾身乏力,他甚至連抬起頭再確認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對他來說,擺在他麵前的巨大門樓,就如一個巨大的惡魔,生怕再看它一眼就會被它所吞噬,或者說自己這一隻螻蟻已經被握在一個此時就是他上帝的人類手中,生死僅憑他的處置,完全的逃脫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