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不是個寶貝麼,我怎麼能……算啦,我不跟你這死老婆子計較。俗話說:兒一角女一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得一碗水端平了不是最新章節階梯教室裏的愛情!今晚五個兒子都在,我祖宗留下的遺產交給他們,希望他們守住它,世世代代地傳承下去……”
“我們哥兒五個怎麼分啊,難道打碎了一人一片不成?”五叔“叮叮當當”地敲著那樽鼎,嘴巴翹得老高,嘟嘟囔囔地說。
“渾帳,物以稀為貴,如果你們哥兒幾個一人分得一個,那還能叫寶貝嗎?我告訴你們:到任何時候,這東西都不能賣掉,那怕凍死、餓死也不能賣。誰也別想拿它換到一個銅板。既然是家傳之寶,那就得保管好它,一點馬虎不得,擱到誰手裏,誰就得為我們的先人擔著。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按老規矩辦,我走後,長兄為父,就由老大為全家人保管著,你們要嚴守秘密,不可泄露一絲一毫,還要保護好你大哥和他手裏的鼎。誰要使壞了這個規矩,誰就不是你爹的兒子,就不是我們楊家的後代,都聽明白了麼?”
“記下了,爹!”除了五叔沒有吭聲,其他幾位叔伯都滿口應允。
“老頭子,老大老實憨厚,心眼實,你把這燙手的山芋交給他,日後有什麼災難,我們不是害了他麼?老五年紀還小,你看他那秉性和脾氣,我真有點不放心……”
“貴賤由命,禍福在天。沒有辦法,誰讓他是老大呢,就這麼辦。你們哥兒幾個回自己屋裏睡吧!你奶奶和老大留下……”爺爺說著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
淩晨的時候,爺爺的窯洞裏傳出一聲淒慘的叫聲:“爹!爹!你不能去啊!……”
爺爺去世不到半年,奶奶也走了。除了父親,誰也不知道“遺產”藏在何處。
三年後,一陣轟轟烈烈的運動開始了,五叔竟然帶著一幫紅衛兵小將闖進家裏,說那樽鼎是“四舊”,必須抄沒。父親死活也不承認有那東西。二叔急紅了眼,當場打了五叔幾拳。結果,二叔被冠以扭打紅衛兵闖將、破壞文化大革命運動的罪名,被縣信用合作聯社開除公職,回家務農。不久,父親被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從村小學裏攆了出來,無論是人民公社、還是大隊開批鬥會,都在他的脖子上掛塊沉重的木牌,接受批鬥,接受陪站。有時候,父親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甚至硬撐著起床。盡管如此,父親還是沒有說出那樽鼎的下落。
二叔脾氣倔強,但有嫻熟忠厚的二嬸陪著,他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務農,明裏暗裏保護著父親。三叔和四叔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大哥受那份糟踐,也曾偷偷地來勸父親道:
“大哥呀,既然那東西不能讓全家人當飯吃、當錢花,幹脆交出去得了,為了那麼個死貨,總不能讓活人受一輩子罪吧?”
“你們以為交出去就沒事啦?這是個‘砸碎舊世界’的年代,一旦交出去,它就會變成廢銅爛鐵,被砸碎,被扔掉……你們也犯糊塗呀?”父親陰沉著臉訥訥地說。
三叔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在外鄉做了倒插門女婿,四叔去靖遠煤礦當了挖煤工。
後來,又經過了數次所謂的路線教育運動。父親一次次地挨批,即便是大規模的搜肥運動,家裏的窯洞被挖了個亂七八糟,他還是一聲不吭,那樽鼎也沒有被發現。
十五年後,壓在父親頭頂上的那頂帽子終於被摘掉,他回到學校繼續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