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
李青羽幾乎認不出那是何梓，她以為那是外麵逃進來的難民。原本還算利落的馬尾都被燒焦了，本來就不太白淨的臉被煙熏得焦黑焦黑。何梓很寶貝的那件絨毛外套燒的不成樣子，她左手還被燙出很大一片血泡。腿上的牛仔褲已經跟抹布沒太大區別，劃出很多破口，至於那雙靴子，如果那幾片開裂的牛皮還算靴子的話。
不過何梓是笑著回來的，她早早把自行車丟了，拖了兩隻旅行箱回來。據說原本還有一輛手推車，她路上分給其他人，分完了就把車丟在路邊，沒帶回來。
一隻箱子裏塞滿了繃帶和消毒水，各種外傷藥。另外一隻是壓縮餅乾跟肉罐頭，大包的巧克力。
“我去了醫院，不過藥房被壓的太下麵了，估計青黴素什麽的肯定完蛋，隻能隨便掏點繃帶。”整整三天，她幾乎都沒有休息，何梓一回來就直接趴下了。“快給醫生他們送去，我要歇口氣……”
“恩，阿東，小飛，你們倆看好箱子，小文你幫忙照顧阿姨，姐姐給大家送繃帶去。”
“……再叫阿姨我就推倒你！”
“你還有力氣站起來？自個去送。”
三天沒見，不是跟小鬼就是跟大媽混的李青羽明顯悍了。
“小青你學壞了……”
“睡你的覺！”薑是老的辣，她的臉皮依舊沒對方厚。“還有，下次……記得早點回來。”
何梓隻是在毯子裏揮揮手，就好像她出發那天。
一想到這個人哪天就再也不回來，李青羽就覺得自己的胸口非常難過。雖然才認識一個星期不到，雖然說的話都沒超過一百句，但她已經是自己重要的，不可取代的家人。失去家人的悲傷，她不想再重複。
終於回到安心的地方，終於能好好睡個覺，何梓卻閉不上眼睛。
她撒了謊。
打開手機，開機，信號依然是一片空白。
一天前，她就該回來的，但她在路上遇到了開車逃難的一群人。她確實把整個手推車的食物跟衣服都給了他們，本來隻是怕他們搶劫而已。但車主告訴了她一件事，自從地震那天起，車上的收音機就再也沒響過，GPS也失靈了。
“都沒壞，隻是不能用而已。”車主的表情麻木空白。
短期內，救援隊大概都不會來了。
而她們依然得想辦法活下去。
“阿姨……姐姐，你不睡嗎？”小文黑黑的小臉湊過來，還小心的給她掖被角。
“馬上就睡了……明天，要去更遠的地方找吃的。”
“阿姨好厲害呢，不過小青姐姐說你很累了，要多休息，後天去不行嗎？”
“後天去，回來的就更晚啦，等姐姐我回來，你們都該餓壞了。”
“我們吃的很省的，你看，還有那麽多呢。”
所謂的那麽多，也隻是一個旅行箱的程度，最多讓他們吃上一星期。
而且，沒有水了。
“阿姨，我們也來幫忙好嗎？”何梓才發了一會楞，她們照顧的五個孩子就開始鬧騰，不隻小文，阿東和小飛，連娟娟跟小朵都湊了過來。
“對呀對呀，我們都有給小青姐姐遞東西，送水的。”
“昨天警察叔叔也誇我們了。”
她啥時候正式升級小學班主任的？誰給的通知？小青你給我速度回來啊啊。
“恩恩，而且小文最厲害呢，小文，弄魔術給阿姨看。”娟娟一臉他們很了不起的樣子，推推瘦弱的同伴。“……阿姨你要保密呀，我還沒有弄給小青姐姐看呢。”大概是不好在女孩麵前丟份，於文挺挺小胸膛，抓了一把石頭。
“一眨眼就不見？”何梓好笑的看著努力想安慰她的孩子們，雖然不知道是誰教他們的，不過看在很可愛的份上，原諒那家夥的誤人子弟吧。
小文臉紅了，“才不是，阿姨你仔細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