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人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老者還朝著掌櫃的舉了一個躬,又轉頭朝著沈風荷要跪下來感謝,卻被沈風荷給攔住了:“老人家,使不得。”

說著,她又回頭對掌櫃的說道:“且慢。掌櫃的說算了,可是你推搡了人,打了人家的碗,還差點傷了人家的小孩,一句算了,未免也太輕鬆了些吧?別的不論,這被打碎的碗,價值便值不少,總該要賠償的吧?”

掌櫃的聽了,不由得又驚慌了起來。

先不提這碗究竟是否真的是禦賜,現在這太子妃明明是站在這家人一邊的,他如何敢得罪?但真要他賠,他哪裏賠得起?

“這……我也不是故意的,這碗……我如何賠得起?太子妃娘娘,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我跪下來給他們賠禮道歉,求你們大人大量,饒了我這一次吧!”

掌櫃的說著,忙不迭地跪下來磕起頭來。

沈風荷低聲問道:“老人家,這是你家的碗,你看想要多少賠償,隻管說出來,若是合理,想必掌櫃的也不會推辭,不過,若是他支付不起,少不得還是要去官府料理清楚的。”

她後麵一句話,自然是為了防止這一家獅子大開口,真的要價要到那掌櫃的傾家蕩產。

這碗雖說的確是禦賜之物,但以原主的記憶,據說當年賞賜的人數甚重,倒也並不是真的很稀有之物。

隻不過,打碎了禦賜之物的罪,真的鬧到了官府,兩邊隻怕都討不到好處去。

好在,這老者還算敦厚,他歎了口氣,道:“多謝小娘子仗義執言,替我家說話。這碗雖的確如小娘子所言,是禦賜之物,隻不過,打碎了也是我自己年老體衰,未曾拿穩的緣故,不能全怪在掌櫃的頭上。若掌櫃的真的有心賠償,我一家老小實在是餓得厲害,無論是大米小米麵粉,不拘給我們一斤兩斤,救我一家性命,我也便心滿意足了……”

掌櫃的一聽,差點沒相信自己的耳朵,結巴地問道:“一斤兩斤?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

沈風荷見老者沒有漫天要價,心裏倒是一陣欣慰。

她肯開口仗義執言,也是因為這老者手中明明有禦賜之物,想必以往的家世也是不錯的,但已經落魄至此,也未曾將祖上得過禦賜之物的事情拿出來說,可見人品倒是不錯。

那老者說道:“若是一斤兩斤不可,也可……”

掌櫃的不容他說下去,立刻回頭去店裏,一邊說道:“可以!我這就去給你量米。”

不一會兒工夫,掌櫃的便折返回來,手中提著一袋子米,說道:“老人家,這袋子米,總要十斤的量,就算是我給我先前的行為賠不是了!還請老人家一定收下!”

那老人家聽居然有十斤之多,也嚇了一跳:“掌櫃的,這十斤米,你果真……”

“自然是真!先前是我太刻薄了,老人家卻不計前嫌,實在叫我無地自容。這些一來是賠償,二來是賠禮。”

四周的人也不由得開口笑道:“老人家,難得掌櫃的這樣大方,你就收下吧。”

“若論那禦賜之碗的價值,這十斤米可不夠賠的,老人家你可還吃著虧呢,收下吧!”

老者聽了,這才顫聲道:“那……那就多謝掌櫃的救命之恩了!”

他話說完,一旁攙扶著他的兒媳婦和孫子這才有些怔怔地接過了那重重的米袋子。

這是因為驚喜來得太快,她們的情緒還跟不上這變化,因而反而顯得木訥。

但到底是高興了起來。

“娘!是大米!咱們可以喝粥了!咱們有粥喝了!”

小孩高興地說道。

女子回頭朝著自己殘疾了的丈夫看了一眼,臉上明明是在笑,眼裏卻霎時間湧出淚水來。

他們原本是跟著村裏人一起逃荒的,這一路上人卻越來越少,不是被官府抓了去,就是餓死病死了,或者是走散了的。

到現在,也隻剩下他們一家人了,還不知道何時就要被餓死。

現在有了這十斤米,省一省,能熬過這個寒冬也說不定!

老者再次轉頭,朝著沈風荷跪下來拜道:“多謝小娘子,若非小娘子出麵,我們一家隻怕真的熬不過去了。”

那女子和小孩見狀也都跪了下來道謝。

沈風荷趕忙將他們扶起來,笑道:“這也沒什麼。這本也是你們應得的,不必謝我。”

人群見事情了解了,也便漸漸散了。

蕭雲朔這時開口問道:“老人家接下來可有去處?”

老者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咱們一路逃荒至此,哪裏還有個去處?隻希望能找個廢宅子,能遮風擋雨,再有這些米,好歹挨過了這寒冬再說。”

到時候,黃河決堤的事情想必也就過去了,他們再去官府登記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這邊定居下來。

便是不能,再被遣返回原籍,春暖花開的,好歹也能活下去了。

蕭雲朔聞言,開口道:“若是如此,恰巧我們村子倒是有不少荒廢的宅子,老人家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隨我們回村子一看。”

老者聽了,先是一怔,接著才顫聲問道:“果……果真可以麼?這位公子,我們……我們……老實說,官府未必能容下我們。我們便是為了怕被遣返回原籍,這才怕見官的。若是連累的公子,叫我們如何過意得去?”

蕭雲朔笑道:“無妨。便是真的有官府的人來查看探問,我隻說你們是我家的遠房表叔,也就是了。”

老者一家聽了,都不由得熱淚盈眶,他抬手擦了下眼淚,這才說道:“多謝公子!多謝小娘子!”

事情說定了,袁旭便上前來安排事情,先是帶他們去隔壁的麵攤,吃了一碗羊肉麵,然後又額外雇了一輛牛車,帶他們回村。

蕭雲朔和沈風荷逛累了,便也打道回府。

女扮男裝的女子目送他們的馬車離開,眉頭緊鎖,接著吩咐道:“把馬遷過來。咱們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