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風荷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四周的人都能聽清楚她剛剛的問話。

眾人都不由得看向這邊,他們也有些好奇,為什麼那小孩要跑店裏去,難不成真的是大人教的?

那小孩這才伸出小手指了指米糧店門口的一塊地方,抽泣著道:“那裏……那裏地上有……有糧食,我想……想撿了給娘熬粥吃……”

眾人聽了,腦袋都紛紛往小孩指過去的地方看了過去。

有人還彎下腰湊過去看,道:“還真有,不過這也才幾十粒米吧,倒是難為這小孩眼睛尖,居然看到了!”

“還真有!唉!這小孩真可憐……這幾十粒米,怕是連隻鳥都喂不飽,他才幾歲啊,都想著要撿起來熬粥了……”

“還不是因為餓?這掌櫃的也是,人家就是在他門前想要些糧食罷了,他不給就算了,剛剛也著實有些刻薄了!”

掌櫃的也看了過來,見門口地上果然散落著幾十顆米粒,不由得臉上有些訕訕起來。

難不成……他真是冤枉了那小孩?

不過,雖然有些心虛,掌櫃的還是對著四周輿論風向改變的眾人惡聲惡氣地道:“便是那小孩真的是為了撿米,那又怎樣?這米在我們店門口,不還是我們店的東西?不告而取,就是偷!我有什麼錯!”

沈風荷轉過身來,淡淡地看過去,道:“掌櫃的,敢問這些米粒,是在你家店門門檻內,還是門檻外?”

掌櫃的愣了一下,才說道:“在……在門檻外,那又怎麼樣!既然是我家店門口,無論門檻內外,都是我家的糧食!”

沈風荷笑了笑,道:“掌櫃的,若是這樣說的話,那豈非來你家店裏買了糧食的客人,哪怕付了錢,出了你家店門,他們的糧食也還是你家店裏的,掌櫃的一個不高興,便可以將客人拉去見官,聲稱是客人偷了你家糧食不是?”

沈風荷這樣說,多少有些偷換概念,不過不影響四周的吃瓜群眾們被她的‘邏輯’給帶偏了。

“說的是啊,這掌櫃的這般蠻不講理,咱們日後確實得防著些……”

“我看以後還是去南城陳記糧行買糧算了,雖然遠一點,多少放心些……”

掌櫃的一聽,不由得急了:“各位各位,我在這街上做生意做了這麼多年,你們難不成還信不過我麼?你們千萬不要因為這小娘子的話就多想啊!”

沈風荷接口道:“掌櫃的,我無意敗壞你家的信譽,隻不過做生意一向講究銀貨兩訖,一般也有當麵點清,過後不認的意思。這兩訖的分界,雖然不可一概而論,但簡單粗暴一些,總歸是以店的門檻內外來分,你說是不是?”

掌櫃的現在生怕自己日後的生意受影響,趕忙說道:“小娘子你說的是。我家一向是銀貨兩訖童叟無欺的。客人付了錢,出了這門檻,糧食自然就是客人的了……”

沈風荷笑道:“既然如此,那剛剛這小孩要去撿的那些米粒,興許隻是哪一位客人撒了些許在門口地上,也就不是掌櫃的店裏的糧食了。既然不是,掌櫃的剛剛不分青紅皂白,抬腳便要踢這小孩,自然也就毫無道理的行凶了,掌櫃的你說是不是?”

掌櫃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沉默一會兒,還是有些不服地到:“便是這件事是我錯怪了他家,他們這樣怕見官,定然也不是什麼好鳥!我……我也是伸張正義……”

那一家老小聽說還是要見官,臉上都不由得露出絕望的表情了。

沈風荷說道:“若真是要去見官,適才掌櫃的還抬手將這位老先生推搡倒地,摔了一隻碗,再加上掌櫃的抬腳踢小孩的事情,隻怕掌櫃的也不會一點懲罰都不受便回來的吧?掌櫃的可想清楚了?”

掌櫃的聽了,不由得有些動搖起來,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丟了麵子,便硬著頭皮道:“便……便是如此,我也要……”

“哦對了……”沈風荷笑道:“有件事我倒是給忘了,老先生這被打碎的碗,上麵的花樣,我倒是依稀記得,是先帝在世時,專門讓汝窯燒製的一批瓷器,上麵有皇家特有的紋樣,是賜給先帝開疆擴土時,曾經幫過先帝的大聿百姓的。這一隻碗既然是先帝所賜,其價值自然是價值連城,若是見了官,掌櫃的少不得也是要賠的。而且,賠錢事小,敢打碎了禦賜之物,怕是還要下獄呢。掌櫃的,你果真想清楚了?”

掌櫃的聞言,震驚地看向沈風荷拾起的那碗的碎片,渾身衣物霎時間被冷汗所浸濕:“你……你說這是禦賜之物?開……開什麼玩笑?一個叫花子,怎麼可能?”

沈風荷淡淡地道:“掌櫃的可以不信,見了官便知分曉。”

掌櫃的心中再不相信,也不敢冒這個險啊!

尤其是有人這時認出了沈風荷來,說道:“等等!這位小娘子不就是太子妃娘娘嗎?瘟疫的時候,我曾在城中見過的!”

沈風荷本來為了便於出行,所以臉上是戴了麵紗的。

現在聽了那人的話,其他人也都認出她來,紛紛說道:“果真是太子妃娘娘!我竟然沒認出來!太子妃娘娘的話,還有什麼不信的?”

女扮男裝的女子聽了四周人的話,愕然地看向沈風荷,又瞄了一眼她身旁的蕭雲朔,接著視線轉回沈風荷臉上,眼底就有了幾分的嘲諷和冷怒。

沈風荷莫名覺得後背生涼,便朝著那女子斜了一眼,捕捉到她眼神中的敵意,也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應該沒惹到這姑娘吧,這敵意又是從何而來?

不過,敵不動我不動,對方不出招,她也不打算理會就是了。

眾人既然認出了沈風荷,自然便也信了剛剛的話,有圍觀的人便勸道:

“掌櫃的,既然是太子妃娘娘這樣說,這禦賜之物,本就是宮中的,那想必是不會錯的。你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真鬧到了官府去,怕是自己反倒是要吃了虧去呢!”

掌櫃的現在哪裏還敢去見官,趕忙就坡下驢道:“算了算了,見官的事情便不提了,你們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