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大聿的律法,凡被處以極刑的婦人懷孕者,那麼在懷孕期間,是不能行刑的,需要罪婦生產一百日之後才能行刑,也就是所謂的‘百日乃決’。

沈風荷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她覺得以沈梅心和她娘楊翠翠暗中做的那些勾當來看,是蕭雲啟的骨肉的可能性不太大。

第二反應則是稍稍替沈梅心有些惋惜,要是她生在現代,按照現代法律量刑規則,她也就不用死了。

當然,也就是稍稍而已。

畢竟,沈梅心懷了誰的孩子,和是不是會被處以極刑,對她來說,都是毫不相幹的人的事情而已,她為何要關心?

不過,隨著這個消息傳來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沈梅心想要見她。

“沈小娘子,死牢裏陰氣重,你若是不想見,我回去稟報一聲便了。實在是那惡婦沈梅心整日裏喊得人聒噪,又說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若是我們不通報,日後會怎樣怎樣的,大人才讓咱們過來知會一聲的。”

捕快解釋道。

沈風荷倒是禁不住有些好奇。

都這個時候了,沈梅心還找她做什麼?總不會是想讓她過去看看她在牢中狼狽的樣子吧?

不過,說起來,她毀了她和蕭雲朔的喜宴的事情,這賬,她都還沒跟沈梅心算明白呢。

她不找她,已經是因為看她挺慘的了,所以額外大度不計較了,沈梅心反倒自己找上門來了?還真是夠膽大的!

那就別怪她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客氣了。

沈風荷笑了笑,道:“她這樣死命地要見我,我就去一趟好了,也免得她日後被處刑了,死不瞑目。”

死牢中的確暗無天日,死氣沉沉的,關押的都是要等待秋後問斬的死囚犯。

沈梅心在最裏間的一個牢房。

她身上穿著肮髒的囚服,手腳上都鎖著鎖鏈,腹部有些微微隆起,早已蓬頭垢麵憔悴不堪。

牢頭將牢門打開,沈梅心有些呆滯地轉過臉來看向來人。

等注意到來人是沈風荷之後,她的眼睛突然從呆滯轉為怨恨!

沈風荷看她又是被上刑審訊又是被下獄,關了這麼個把月了都,居然還有這樣的眼神,也禁不住佩服她的生命力。

沈梅心掙紮著想要撲過來抓沈風荷,卻被進來的牢頭摁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老實點!別以為你懷了孕,咱們就不敢動你了!都是死囚了,還敢囂張打人不成!”牢頭叱責道。

沈風荷淡淡地到:“多謝官爺,我想她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手腳上又鎖著鎖鏈,想來也不能對我怎樣。官爺可否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

沈風荷進來的時候,便已經私下給了牢頭一兩碎銀子的,因此,牢頭哪有不聽話的,立刻答應著出去了。

沈風荷這才蹲下來,淡淡地看著沈梅心狼狽的樣子,問道:“你這麼死乞白賴地要見我,說有話要和我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沈梅心仇恨地瞪著沈風荷,牙齒緊咬,沈風荷都懷疑要不是有鎖鏈攔著,她能像頭野獸似地衝上來咬她幾口。

然而,除了解了全村人所中的砒霜的毒,以及救下王三,讓王三指認她的罪行,最終人證物證確鑿,判了她死刑之外,她好像也沒做過別的妨礙她的事情吧?

相反,她一個嫡女,從小到大所有該有的待遇榮寵,都被沈梅心占去,如果要恨,也該是她恨沈梅心才對。

沈梅心對她的這仇恨,卻著實叫人莫名其妙的。

“沈風荷,你不要得意!你不要以為這樣你就贏了!哼!到頭來,你還不是失去了太子妃的身份,從京城高門貴女,變成了鄉下一個病秧子小商賈的娘子?日後一輩子都得在這偏僻窮困的鄉下種田織布,做個農婦!我光是想想你這一輩子的辛勞,都要忍不住替你覺得可憐!我告訴你!隻要我不死,總有一日,我定會翻盤,定會再次恢複榮華富貴的生活……”

沈風荷淡淡地打斷了她:“翻盤?再次恢複榮華富貴的生活?沈梅心……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被判了秋後淩遲的極刑的了?即便現在因為你懷了孕,所以無法處刑,但那也隻是延遲到明年秋後罷了,誰給你的勇氣,還能說出這種大話來?”

沈梅心下意識地用手覆住自己的腹部,冷笑道:“沈風荷,你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麼?我肚子中懷的孩子身上可是留著大聿皇室的血統!雖然五皇子被廢,但等日後新皇登基,定然會大赦天下,倒是我的什麼極刑自然便也會被赦免。而且,新皇定然會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看在我肚子中孩子的血統的份兒上,將我們母子接到京城去……屆時,我便可以重新過上榮華富貴的餘生!”

沈風荷:“……”

以前她覺得沈梅心還是有點腦子的。

現在看來,她還是高估她了。

“沈梅心,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都說了什麼話?你真的以為……你所假設的那些,有可能實現麼?你是不是忘了,五皇子眾目睽睽之下毒發吐血,你下毒毒害親夫及親爹親娘的罪行可是鐵案!即便是新皇登基後大赦,那隻怕也赦不到你頭上來啊。而且,你怎麼知道新皇何日登基?若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你要靠什麼延緩自己極刑行刑的日子?繼續靠勾引獄卒犯人,繼續懷孕麼?”

沈梅心臉上閃過一瞬的難堪。

沈風荷:“……”

她還真猜對了……

“再退一步,拋開這些不提,新皇帝也果真赦免了你,並且看在你孩子皇族血脈的份兒上要將你的孩子接回京,封位賜邸的,你以為……天家會容忍你這樣一個膽敢弑殺親夫親爹親娘,並且與別的男人有染的女人活在世上,給天家臉麵上蒙羞麼?最終,你的下場怕也隻是死於非命,查無此人。”

沈梅心嘴唇微微哆嗦了起來。

她怎麼著也算是高門貴戶裏長大的小姐,何嚐不知越是皇家越是豪族貴門,越是對名聲家風看得重,又怎麼可能會容得下她這樣的人?

隻不過,她已經身在絕境了,除了幻想這些之外,她還有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