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自己被流放以後,這一路上,以及到了十裏村之後,他沒有再護著她,她難道就對他這個父親懷恨在心了?
難道她從未想過,他已經年過五旬了啊,他還能怎麼護她?難不成和身強力壯的蕭雲啟拚命嗎?
就因為這個,他最寵愛的女兒,居然下毒害他!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沈世安大受打擊,在牢中甚至一夜白頭。
楊翠翠也氣得將沈梅心罵得個鮮血淋頭,然而無論怎麼罵,都無法改變他們已經中毒太深,藥石無醫的下場了。
這場牽連了案中案的案子,最終在很短的時間內審判完畢。
沈梅心作為主犯,被判了秋後淩遲,王三判了秋後處斬,張有才這是判了幾年牢獄。
至於蕭雲啟沈世安楊翠翠三人,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在這個案子上,卻也確實是無辜,被官府宣布無罪釋放。
雖然,哪怕被放出來,等待他們的,也隻是慢慢地被體內的毒素折磨,慢慢等死的下場。
三人倒也曾經恬不知恥地上門來求過沈風荷。
畢竟,村裏那麼多人中了砒霜也好,王三中的毒也好,這些不相幹的人的毒,沈風荷都給救回來了,他們怎麼說也是和她有些血緣關係或者親戚關係的,她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隻不過,沈風荷懶得見他們。
一來,沈梅心興許是後來急了,給他們下的毒的毒量增加——否則也不會出現蕭雲啟當眾毒發吐血的事情,興許,沈梅心還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毒死而讓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是因何而死,這說起來,也算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吧?——至使他們短時間內急毒攻心,即便是她,也已經無法救治他們了。
二來,她實在是討厭這幾人,不想浪費一秒鍾在他們身上。
不過,她倒是叫人給楊翠翠帶了幾句話,告訴她,當日她逼走她親娘,又在她嫁入東宮之後,在丞相府虐待苛待她一對弟妹,一心想要餓死他們,又深夜暗示兩個家丁要將他們兩個淹死在水池子裏這件事,她不過是暴打了她一頓而已,這賬可沒有兩清。
現在她大度不再追究了,楊翠翠卻還覥著臉要她救她,簡直是恬不知恥,癡人說夢!
沈世安還是第一次知道楊翠翠試圖淹死沈一川沈青杏的事情,不由得震驚地瞪著楊翠翠。
他這麼多年寵妾滅妻,自然是因為楊翠翠善解人意,一心一意順著他,再兼會不少風月場上的狐媚手段,被那位一板一眼隻知道溫順勸誡他克己守禮的正妻要趁他心意得多。
但……他從未想過,原來這些都隻是楊翠翠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假象,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竟然如此惡毒,甚至想要加害他的兒女!
不過,沈世安現在多少也隻是有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罷了,甚至是下意識地自我美化自己的形象。
事實上,這麼多年來,他又怎麼會未曾注意到楊翠翠苛待他正妻的孩子,甚至偷偷幫著自己的娘家兄弟暗中吞了不少沈家的財產的事情呢?
他隻不過……是選擇性地視而不見罷了。
無論如何,沈世安大有一種死前覺悟的狀況,甚至每日裏到雲家門口,也不靠近,隻是遠遠地朝著雲宅的門跪著,形容枯槁,仿佛是在謝罪似的。
沈風荷最終還是出去見了他一麵。
沈世安見她走到自己麵前的時候,驚喜地仰起頭來,顫聲喚道:“風……風荷,你肯來見,爹爹,是不是……是不是……原諒爹爹了?”
沈世安現在頭發早已全白,臉上也因為長日坐在風中,皺紋比以前深了好幾倍,嘴唇更是幹裂的裂出鮮紅的口子來,要多慘有多慘。
隻不過,沈風荷並沒有心軟。
她垂眸淡淡地看著他,平靜地問道:“沈世安,你應該知道,我不救你,並非不原諒你,而是因為即便我原諒了你,想要救你,也已經回天乏術了吧?你一生寵愛的女兒實在太過心狠,一點生還的機會,都未曾給你們保留。現在即便是華佗再世,也解不了你們身上的毒了。”
沈風荷明顯看到,沈世安眼底原本閃爍的那一點希望之光,霎時間如同燃盡的燭火一般,熄滅殆盡。
他絕望地看了沈風荷片刻,才垂下頭去,後背岣嶁如同七旬老人,他低聲道:“風荷,爹爹錯了。爹爹這一輩子愧對你娘還有你,以及一川青杏,現在爹快要死了,你們可否……可否……原諒我?”
沈風荷語氣依舊平靜,淡淡地道:“我之所以出來,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我娘已經死了,我沒有權利代替她原諒你。一川和青杏,他們從楊翠翠的手下逃出生天,跟著我一路流放至此,想必,心中也是怨恨你這個未曾保護過他們的爹爹的吧。隻不過,他們畢竟年幼,對你的印象記憶原本便也稀少薄弱,等日後長大了,興許會原諒你也說不定。至於我……”
沈風荷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初初穿越而來的時候。
那時,太子剛被誣陷謀反,傳來了被誅的消息,沈梅心便和端妃一起,帶著沈世安的密令,過來逼迫原主‘交出’太子謀反的罪證,好去投誠新的主子——五皇子。
原主逼不得已,這才撞柱而亡,可以說,她是被自己的親爹爹和沈梅心逼死的。
沈風荷唇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道:“至於我,我不會原諒。哪怕你在這裏跪的成了一堆白骨,我都不會原諒。”
和原主她娘一樣,已經逝去的人,她沒有資格代替她們原諒曾經傷害過她們的人。
至於等沈世安死後,原主也好原主她娘也好,會不會原諒他,那就不是她能管得到的了。
說完了想說的話,沈風荷頭也不回地回去了。
沈世安至此便再也沒有再在雲府門口出現過。
蕭雲啟,和他以及楊翠翠,先後在一個月內死去。
蕭雲啟自從得知自己被沈梅心下了毒,已經無藥石可醫之後,便漸漸地瘋了,衣衫襤褸地整日在村子上閑晃,逢人便拉著人家說自己登基為帝了,要人家跪下來山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