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朔抬頭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空,歎息一聲,道:“明日和吳村長說一聲,隻說雲家願意出喪葬費,將他安葬了吧。”
“是。”袁旭答應著,蕭雲朔這才起身回去了。
沈風荷燃了安神的香,見他回來,便倒了一杯茶給他,道:“這是前幾日從杭州府來的商賈才運來的新采的雨前龍井,最是甘潤清香,叫人寧心靜氣,殿下嚐一嚐。”
蕭雲朔接了過來,呷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心中的陰霾也仿佛被驅散了一些似的。
沈風荷自己也喝了一口茶,這才閑話家常似地說道:“昨日上吳村長說再過半個月左右,便到了冬小麥的收獲時候了。去年我和娘新來的時候,倒是也種了一塊冬小麥,到時候也須得一起收割了呢。隻是現在下了雨,隻希望這雨能夠盡快停了,否則這收成可要遭殃了。”
蕭雲朔想了想時候,杭州府的雨前龍井新茶,一路運到北方來,路上少說也需要月餘的時間,倏忽間,現在已經是小滿前後了。
他以往雖然從老師那裏學過關於農事的事情,但並沒有更直觀的概念,現在聽到沈風荷這樣提起來,這才和農書上那些內容對上了。
現在想想,自己蟄居在這村裏,每日裏所聽到見到的,都是些村裏的瑣事和各種農事,反倒是比以往做太子時要平靜安寧得多。
做太子做皇帝,手握左右天下人命運的權柄,也未必比做個農人快樂到哪裏去……
“唔……等那幾日,我會把身體養好一些,到時候也下地去和大家一起割麥子。”蕭雲朔說道。
沈風荷聽了,禁不住抿嘴笑道:“你可千萬別了。若是被村裏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地看得到了,指不定又要有媒婆上門來了……”
話音未落,蕭雲朔禁不住上前攔住了她的腰,沒好氣地笑道:“你這又是故意氣我呢?還是……在吃醋?”
沈風荷躲閃不及,被他攬進了懷裏,隻好眨了眨眼睛,笑道:“嗯……都有一點……”
蕭雲朔眼眸微微眯了眯,眼神溫柔地看著她,突然說道:“風荷,今生得知己如你,夫複何求。”
這麼平常地幾句話,便能一解他心中的陰鬱,天底下能夠做到的,也隻有眼前的女子一人。
哪怕他一句話也不說,她也知曉他心中所想,會適時地給他慰藉。
沈風荷笑了笑,道:“殿下言重了,我也不過是煮了一壺茶而已,並未多做什麼。”
蕭雲朔沒有再多說,隻是笑了笑。
有些事情盡在不言中,真要去解釋,反倒是解釋不清越理越理不清了的了。
沈風荷輕輕地推開他的手,笑道:“我去廚房看看今晚的晚膳是什麼,今日咱們吃些素淨的……”
廚房的曹師傅正帶著小徒弟準備晚膳。
沈風荷將衣袖用束帶綁了,笑道:“曹師傅,今晚我親自下廚做幾樣菜。”
曹師傅聽了,趕忙說道:“少夫人,這可使不得……”
沈風荷笑道:“不礙事。我本來也喜歡庖廚,以前也常自己下廚的,這也是突然想做了,手藝怕是會有些生疏,還要勞煩曹師傅你幫著些呢。”
曹師傅見她這樣說,這才不堅持了,將廚房的主桌讓了出來。
小滿前後,天氣已經足夠和暖,沈風荷春天種下的蔬菜有一些也已經能夠采食了。
雲家自己也有一片菜園子,雖說蕭雲朔和袁旭不大會種田,但他們還是會花錢雇人種的,因此蔬菜瓜果也都是豐盛的。
沈風荷見廚房籃子裏有新采摘過來的絲瓜,青茄子,黑木耳,水芹,山藥,綠豆芽,豆腐等素菜,另外的籃子裏則是已經去毛收拾停當的白胖鴨子,旁邊木桶裏還有一條鮮活的鱖魚。
沈風荷笑道:“這些食材倒是新鮮的緊。”
曹師傅笑道:“正是呢,都是咱家菜園子裏種的或者河塘上養的,今日現抓來的。”
沈風荷點了點頭,圍了圍裙,便開始張羅了起來。
鴨子和新鮮山藥,再加上黨參,枸杞,蓮子,紅棗等先用小火慢燉地煲上,做成燉鴨湯。
接著切了蔥絲薑絲,又用鹽,黃酒,糖,少許醬油等和已經改了花刀的鱖魚一起放入盤中直接上鍋蒸。
青茄子切大四方塊兒,裹了澱粉來油煎。
另外又做了一個絲瓜炒雞蛋,一個黑木耳涼拌水芹菜,一個豆腐燒肉沫,一碟素炒綠豆芽。
不一會兒工夫,幾樣菜便上了桌。
秦夢月看著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笑道:“這一看就是風荷的手藝。曹師傅的廚藝也是好的,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想吃風荷做的菜呢。”
沈風荷笑道:“這也不難。我倒是不厭煩做飯燒菜的事情,偶爾為之,反倒有幾分趣味。”
秦夢月點了點頭,笑道:“這倒是實話。便是我,搬到這邊來之後,一應做飯的事情都沒在關心過,有時候也會有些手癢呢。”
大家說著家常,一邊吃飯。
蕭雲朔本來因為蕭雲啟死的事情,心情有些晦暗,但不得不說,美食最能撫慰人心,尤其……還是他心愛的女人親手做的飯食,蕭雲朔的心情也逐漸平和了下來。
接下來的半個月,沈世安和楊翠翠也相繼死了。
也照舊是雲家出了喪葬費,吳村長找了村裏的人,將他們葬在了村外一處散墳場,不至於曝屍荒野。
不過,報喪送喪的親人乃至嗩呐班等,自然便是沒有的了。
沈風荷自然一開始就沒打算去,至於沈一川和沈青杏,沈風荷多少還是怕他們小小年紀,被嚇到了,因此對沈世安死了的事情也就含糊其辭,並未特意說明。
出殯的日子,她也是帶著兩個小家夥在屋中讀書,並未讓他們出門去看熱鬧。
以沈世安做出的那些事情,她能做到這一步,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三人死後不久,衙門那邊傳來了一個消息。
沈梅心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