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知道。”
“那麼，你可知道，雨然乃是上古神族之龍女。”她繼續道。
玉千塵點點頭，心中卻不由苦笑，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從不擔心她的生命，因為他太過篤定，神族之人那受天地所保護的血脈。
範依若觀他神色，知他所想，卻是冷笑一聲，“你可知，雨然正是因為你這般過於自信的以為而危在旦夕？”
玉千塵頓時煞白了臉色，因為他的過於自信？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範依若沒有理會他，神色卻是愈發悲戚，“你以為，她的血脈收到天地的保護，於是以縛情塔鎖她神力，妄圖將她的神力散去，化作凡人，你以為，身為天之驕女的她，就算散了神力一定也會安然無恙。可是，可是……”看著玉千塵微晃的身形，想到命不久矣的雨然，範依若心中愈發覺得悶堵，心口一陣陣的疼痛著。
“可是你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當年龍女為你下凡之時，早已不是單單化為人形，而是將萬年修行散去，放棄永生的靈魂，將自己強行改變成人類。隻求生生世世追隨你的魂魄，哪怕有一天，你的魂魄大限已到，她也可以與你共同消散於天地間。”
“嗬，這個傻女人，卻不知她的生死相隨，到頭來，卻沒有得到你，最最重要的那個人的理解。你以為，失了神力，憑著她的一魂一魄，她還能在這世上停留嗎？”
完全無視玉千塵死灰般的臉色，範依若笑的淚水直落，“不，她不能，心肺俱毀後，五髒六腑衰竭後，她就將化作一縷輕煙，永遠消散在這天地間了。”
話說完，範依若抬手抹去淚水，用力閉了閉眼，“弟子話已說清，望仙尊能夠記住一二，弟子告退。”
範依若離去，玉千塵長身立於屋內，半晌，緩緩倚著牆跌坐在地上，長發柔順的披散下來，遮去了他的大半張臉，也掩去他臉上折射出的水光。
“師父。”門外傳來輕輕的喚聲。
玉千塵抬起頭，剛好對上雨然探尋的眼睛，他卻也不避，隻是任兩行清淚直直滑落。雨然一抬頭就被他的淚水嚇得頓時愣在當場，說話都不利索了，“師……師父，你，你怎麼了……”
玉千塵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她，雖止了淚，卻絲毫止不住悲傷。他喃喃道，“然兒，告訴我，怎麼做，我才能彌補你所受到的傷害？怎麼做，我才能……得到你的原諒，得到……上天的原諒。”
雨然聽罷不語，隻是苦笑，“這麼快，她就告訴你了啊。”有些艱難的移動著身體，雨然看著自己愈發弱不禁風的身體，隻能搖頭。
玉千塵見她走來，慌忙起身扶她，卻見她抬手阻止，“我還沒有，變成廢人。”她看著他，認真的道。
一時間，玉千塵竟僵在了當場。
然兒，怎麼可能再原諒他？怎麼可能……再續前緣。他隻是，隻是妄想罷了。
放下手，眼睜睜的看著雨然慢吞吞的移動到他的身邊，極不容易的攀著他的身體站穩。想要伸手扶她，卻觸碰到她拒絕的目光，她在說，我不是廢人。
從沒有過……從沒有過感受到這樣刺骨的寒冷，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卻連累了雨然。他一生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他棄了世俗倫常，他棄了整個六界，想要為她撐起一片天空。到頭來才發現，一切都是他的妄想罷了，他從沒有為她撐起天空，卻是用自己的罪孽壓的她掙紮在痛苦之中。
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他玉千塵，根本隻是個被命運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可憐蟲。
什麼蓬萊上仙，什麼蓬萊掌門，什麼六界之首，全是假的！
而唯一真的……他迷茫的看向正皺眉輕咳的雨然。這唯一真的，卻被他，親手毀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還做什麼仙，倒不如入魔算了！至少可以逃避這一切……
心念動搖，玉千塵的雙眸開始若隱若現淩厲的紅光。
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捧住他的臉，“師父，你要入魔嗎？你不要這天下，也不要雨然了嗎？”隨著她的吳儂軟語，金色的光芒漸漸籠罩了玉千塵。
一瞬間，腦袋中仿佛突然清明了。想起自己方才突如其來的魔性，玉千塵心中一驚，抬眸看向雨然。
她卻隻是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玉千塵閉上眼，將雨然攬入懷中。
不可以，不可以再這麼下去，再這麼下去，非但救不了雨然，反而在她出事之前，他就會作出不可挽回之事。
要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沒有關係，但是在看到雨然平安無事之前，他一定，一定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