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裏，我望著神龕上的那把斷刀，又看了眼牆上的老黃曆，今兒本是破日，諸事不宜。
“嗯……行吧！你這樣，去準備一隻三黃雞，半塊牛肉，三兩二錢的生豬肉，一碗白米，幾顆蕨菜，三兩老白幹！記住沒有。”
“就這些？”
“就這些！”
“難怪，跟我家的做法不一樣！我說天哥，為啥用這麼好的食材啊？就是個上路飯，成本太高了吧！”
“自然不一樣，你家的白事兒飯糊弄鬼行！想活命，趕緊去準備！”
田壯撇撇嘴，又轉笑道：“謝啦！天哥，店裏還有事兒，一會兒叫人送來，晚上就拜托你了！”
我見田壯放在門口台子上一遝子現金，又見他身後隱隱約約跟著一個瘦高的人影。他走出門的瞬間，那人影突然回頭！
人影五官血糊，頸部顯著一道血紅的印記，對著我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隨即腦袋突然掉了下來……
我愣了一下，這麼多年，在我家店裏走出去的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很多。不過他們幾乎都沒有一個人笑過，更不會沒頭離開。
我剛拿起錘子，敲了幾下，恍然大悟，暗道一聲，“不好！”旋即衝進了屋子，打開櫃子，翻找了半天。
“哪兒去了？前天還看見來著，怎麼？怎麼沒有？”
那可是父親的寶貝，六枚銅錢。
我太爺爺和爺爺上路的時候帶上了一個，說是下去給人家還血債，晚輩兒能消停點兒。我爹帶走一個準備入土時用。
現在就剩下三個，說是我走了也得帶上一個，剩下的留給後人。
我爹這麼一說，我當時明白，我家這支香火就能延續六代，除非在第六代前還了所有血債。
翻了半天，總算在箱子角找到了，藏得太隱秘了！
我將三枚銅錢趕緊放進兜裏，這時田壯店裏的服務員送來一袋子東西，真夠效率的！
自從我爹落腳在這裏，每次有人找我家做上路飯時，田家都會第一時間送來所有需要的食材，這可能就是一種默契吧！
我打開袋子，裏麵竟然還放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八成是定錢。
我哼笑一聲道：“這小子還挺懂行規！”
收好錢，我將材料都裝進了三個泡菜壇子裏，將那三枚銅錢分別放了進去，提前醃製好三黃雞，牛肉和蕨菜，改刀後準備開火做上路飯……
深夜，寒風凜冽，北風呼嘯，平陽鎮街頭巷尾早已空無一人。
我把飯菜裝在祖傳的陰沉木提盒裏，磨好三把常用的殘刑刀，跪在神龕前磕頭上香，取下斷刀，在胳膊上係了一條紅布帶。
望著手裏這把祖上傳下來的斷刀，我竟然滿手冷汗，自太爺爺開始，這把斷掉的鬼頭刀怎麼也補不上。並非我們家手藝不行，而是根本補不上。
我慢慢將斷刀收回刀鞘，內心沉重，轉身走出了鐵匠鋪。
田壯家的飯店距離我不遠，過一條街就是。
“嗒嗒……”
我猛地回頭，發現無人。
再走兩步。
“嗒嗒……”又是兩聲腳步聲。
可是身後卻無一人。
“丁零，丁零……”
這些年每當我出去送飯或者是辦事兒，黑白無常肯定會出現，他們不是來找我的，而是來看好戲，跳鬼戲，收鬼頭，拿八拐（陰間的賄賂）……
自從我爺爺那會兒，下麵似乎變了規矩，都講究人性化管理，鬼差來也不會大動幹戈，幾乎都是我們這些做陰差的擺平。
若是遇見棘手的情況，有些厲鬼惡煞嘴硬，八拐也不拿，也不吃上路飯，甚至大鬧鬼門關。我也會與他們聊上幾句“鬼嗑”通融通融，否則這些孤魂野鬼難以投胎，積在我身上，也是血債，麻煩得很。
我們一家幫下麵幹了不少活，雖說吃了不少陰祿，但遠遠不夠還血債的！除非弄筆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