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宴結束，一切已成定局。
沈硯這位世子終究是在所有人麵前，留下了個淺淡印象。
不隻是停留於過去無人問津的小可憐，也不止步於討得長公主歡心，謝南辭親近的諂媚形象。
現在大家提起他，多半會加上一句運氣好，能被七妄先生收為關門弟子。
估摸著再過五六年，若是順利，這朝堂之上，或許還能瞧見他的身影。
況且，沈硯再怎麼也是沈家人，還是上報過的世子人選。
前些年他像個窩囊廢一樣，鎮北侯那邊不管不顧，等著他死了換新世子，也是正常情況。
現在眼瞅著沈硯攀了東風，自己又展現了天賦。
就不信鎮北侯他心裏不猶豫。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再怎麼沈硯也是鎮北侯沈敬正妻生下唯一的嫡子。
即便他庶子庶女成排，也不敵沈硯身份來得名正言順。
倘若沈硯真就靠自己起來了，鎮北侯難道不會給他助力一把，再讓沈硯順理成章繼承鎮北侯之位嗎？
後話暫且不提，對於沈嫣來說，眼下對她來說最為直觀的改變就是。
倉庫中送來祝賀她成為七妄先生弟子的禮物，越發多了，生生將庫房堆了個滿滿當當。
世家礙於身份，出手總不可能太小氣，又顧念著世家的矜貴，送的也是些稀罕物。
價值千金的書畫、硯台，各種古董玩物，直叫沈嫣看花了眼，恨不得守在庫房裏。
而其他如宦官、或者底蘊不深的官員，則是投其所好，直接送的金銀財寶。
對於這些禮物沈嫣是來者不拒， 客客氣氣的收下，一副十分滿意的模樣。
“世子，其他人就算了，怎麼夏家王家還有都內令那個大貪官的錢也收？”
飛霜清點著財物，悶悶道。
這些送禮物的勢力裏，有不少人曾經都欺負過自家世子，還有的是眾所周知的大貪官，貪汙索賄欺下瞞上。
世子難道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沈嫣手上的動作不停，聽見飛霜略微有些孩子氣的顧慮，也隻是含笑搖了搖頭。
“我的傻飛霜啊，這禮物啊，我是非收不可的。”
當朝堂上下沆瀣一氣，貪官汙吏橫行的時候，你想要獨善其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收他們的示好，就是不給他們麵子，不站在他們的隊伍裏。
你以為你誌向高潔，出淤泥而不染，實際上早已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槍打出頭鳥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對他們來說，概括起來也很簡單，不收禮物，就受刀劍。
若是出身世家，他們可能不會做什麼。
畢竟世家子天然就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營，即使你本人不收，家族中也必然有其他人與他們牽扯。
你既然出生世家，受了家族恩惠長大，難道你還能親手把兄弟叔伯一齊送上刑台嗎？
識相點最好，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朋友。若是不識相，這輩子若無機緣，怕都是要被打壓的出不了頭。
縱使上頭那位行過狠辣手段，殺得他們不敢明目張膽。
但揭開那層光鮮亮麗的外衣，背地裏又進行了多少肮髒勾當，誰又能管得著呢？
他們已然成為大景上方密密麻麻的細網，束縛著大景，也束縛著那位。
沈嫣眸光暗了暗，這樣的朝廷……
“世子？怎麼話說一半發起呆來了？”
飛霜的聲音忽地湊近，沈嫣一抬眼就對上她那雙直率的、毫不掩飾關切的眸子。
輕歎口氣，沈嫣搖搖頭，斂去深色，平心靜氣道。
“之前我墜湖那事早已了結，不再是我能涉及的範圍。”
沈嫣走了兩步，食指點在堆積起來，現在卻不用提心吊膽擔心外麵的人來偷的財寶上。
“他們兩家能送來禮，起碼表麵上還有交好的可能。我若是不收，才是斷了結交的可能性，給自己無故多了兩個暗中窺視的仇敵。指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衝上來踩上一腳或者直接捅刀。”
“而貪官……”沈嫣微微一頓，臉上流露莫名的弧度。
她略微側首，輕聲反問身旁正皺著眉頭，冥思苦想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