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方才在同誰說話(1 / 2)

忘憂拎著包袱,瞠目結舌。

宋息轉眸看向淨明,對方垂頭弓背坐在蒲團上,雙手搭放在膝蓋上,看上去似睡著了一般,卻是再沒了聲息。

烏雲蔽日後,本就陰暗的角落顯得更加昏暗了。

他處在陰影中,渾身沒沾染到一絲光亮,就像他這大半生,即便日日夜夜與佛祖為伴,也從未遇到自己的救贖。

殿外傳來“轟”的一聲,驚雷乍響,劈裏啪啦的大雨緊隨其後而來。

“忘憂,去請一位師傅來吧。”

“哎。”忘憂輕應一聲,提著包袱轉身出了大殿。

宋息看著淨明的屍身,垂目躬身,朝淨明微微鞠了一躬。

鍾離嶽看著宋息欲言,轉眸看了眼淨明,到了嘴邊的話又止了。

等跟著宋息出了大殿,他才問道:“他五年前幫著別人戕害你至此,你還對他的屍體如此恭敬作甚?”

這要是換了塔塔的姑娘,非得上去砍淨明兩刀泄憤不可。

宋息站在大殿門口的屋簷下,仰頭看著院落中那棵高大的菩提樹。青綠相間的樹葉被風雨吹打著,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雜亂的弧線。

“嶽公子信了?”宋息攏了攏被風吹亂的衣袖並未回頭,依舊望著半空中飄搖的蒼翠樹梢。

“什麼?”鍾離嶽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不是都自己承認了麼?又沒人上趕著去誣陷他。”

“既然是他害了我,那為何今日他又在這裏等我?”

誰會去等一個“已死”之人?

“既然不是他,又何必怨恨他?”宋息伸手去接屋簷落下的雨滴。無根之水沁入掌心,有一絲涼意。

將恨放在心裏,不過是讓已經傷了自己的事,再重複地傷自己一次罷了。

她被傷得還不夠多嗎?

“哼,你倒真是有一副好心腸。”

鍾離嶽明誇實貶了宋息一句。

住持明明知道是誰想殺宋息,臨咽氣了都不說出真相,還在想方設法替凶手掩蓋。這種人還能是什麼好貨色不成?

他在心裏默默想著,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進殿前誇過淨明是個好人。

鍾離嶽背著手,撅著個嘴,一臉不忿,落在宋息眼中屬實是好笑得緊。

她這個被害者還沒生氣呢,鍾離嶽倒是在這裏生上氣了。

她倒也不是什麼女菩薩慈悲心腸,隻是她這身體也許時日無多,將所剩無幾的時間都拿來放到仇恨裏,未免有些太不值當了。

“也許凶手就在故事裏也說不定……”宋息望著菩提樹枝之間的鳥窩喃喃。

淨明等了她這麼久,也許便是知道她還沒死,所以趕在臨終前告訴她真相。隻是礙於某些緣由,未能將凶手直言不諱地告訴她罷了。

她心中已經有了幾個人選,隻是究竟是不是宋息猜想的那些人,倒是還缺了點證據和動機。

“什麼……”

鍾離嶽聽見了宋息沒頭沒尾的話,沒等多問,被一眾撐著油紙傘由遠而來的僧人們打斷。

僧人們人高馬大,步履匆匆,將體型嬌小的忘憂落在了身後。

為首的僧人身長出眾,站在人群中頗有些鶴立雞群之感。

他陰沉著一張臉,見了宋息等人連招呼都不曾打,轉身便入了大殿。

他身後的其他僧人倒是還知些禮數,同宋息二人見了禮才轉頭進了大殿內。隻是淨明住持圓寂,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都不太好看。

樂圓走在最後麵,見其他人進去了,他道:“今日風雨大,山路濕滑,施主可在廟內暫住一夜。明日會有一場圓寂儀式,屆時施主可自行決定去留。”

忘憂進了走廊,收了手上的短柄油紙傘:“小姐,雨下得大了些,我們便在廟內歇息一夜吧,房間都已經安置好了,等明日雨小些再下山,也方便些。”

那兩個大包袱,她也算是沒有白提,能用上的東西她都帶了。

宋息點頭:“那便在此處歇息一夜吧。”

鍾離嶽樂得此事,隨即附和:“這倒是好事,你要是回去了,就沒人陪我說話了。”

因著僧人們要處理淨明的屍身,宋息等人不便再擋在這裏,於是轉頭往外走。

鍾離嶽自覺拿過忘憂手中的傘,欲撐到宋息頭上,又忽然想起此處不似塔塔,規矩眾多,他便又將傘丟回到了忘憂手中。

他往走廊外揚了揚手,一個穿短打樣式的男人便從拐角處走了過來,恭敬地給他遞上了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