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起疑”,“打欄”,“背時的”,“生怕”等詞語,都是湘西土家山民的方言土語,極其低俗;其中的“低聲絮語”,“封”,“溜”在口語基礎上又經過了提煉而帶有文學色彩,用得十分貼切形象。通過作家平易的敘述和淡淡的描寫,一幅生機勃勃的村晚圖呈現在我們麵前,筆致樸素而親切,具有一種娓娓動人的鄉土風味。
孫健忠作為土家族文人文學奠基者,對湘西故土充滿了真摯的感情。他說:“我愛我的故鄉,我愛它地上的高山,溪河,叢林以及天上的雲朵,但是我更愛生活在它懷抱中的勤勞、悍勇、質樸、善良的人民。”孫健忠盡管初級師範畢業以後就告別了故鄉,踏入異鄉的土地,當小學教師,作縣報記者,後來又調到省裏的文學團體,但是他對故鄉的懷念卻與日俱增。1960年孫健忠當上專業作家後不久就舉家遷往龍山縣的洛塔界上,除了“文化大革命”中的少許時間外,他基本上沒有離開過家鄉。1980年秋天,孫健忠偕同妻兒遷入長沙,但他本人仍然不時回返故土,深入生活,孫健忠對土家族的民情風俗,民族心理十分熟悉了解,這為他創作具有民族風味和鄉土氣息的作品打下了紮實的生活基礎。
孫健忠創作的民族特色還與他深受富有鄉土氣息的前輩作家的影響密不可分。孫健忠說:“我就是在前輩作家的影響下,從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的孜孜追求上,開始了自己的創作。”沈從文筆下的邊城,周立波筆下的山鄉,孫犁筆下的白洋澱,都具有濃鬱的鄉土味,它們大大刺激了孫健忠的文學創作。孫健忠在接受我們的采訪時,坦然承認自己的創作深受沈從文的影響。孫健忠在與朱珩青談話中也提到:“我熱戀過沈從文,我是把他和我的家鄉一起來愛的。他使我不能自已,這也可能就叫湘西‘情結’吧。我的創作自覺不自覺地受到他的影響。”此外,周立波、孫犁、艾蕪等老一輩具有鄉土氣息作家的創作,也給予孫健忠的創作以啟示和借鑒。馬爾克斯等拉美魔幻現實主義,也激發了孫健忠的創作活力。孫健忠借鑒其藝術手法,創作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神魔色彩的文學作品。孫健忠確實是土家族文人文學的奠基者。
譚桂林先生曾經指出:
在沈從文與孫健忠這兩個本世紀文學史上最癡迷也最有成就地描繪湘西文化的作家之間似乎有一種冥冥中的心靈默契:他們都把自己最精彩的筆墨,最濃烈的情意,最深沉的思索奉獻給了同一代湘西人。確實,自沈從文第一次將湘西文化整體地展示給讀者直到現在,歲月已經流逝了半個世紀。當年的龍朱、儺送、翠翠、蕭蕭這些湘西後生倘若健在,恐怕與《傾斜的湘西》中的老輩山民難分伯仲了。正是在這一代湘西人身上,我們從沈從文筆下看到了他們旭日東升時的璀璨與蓬勃,又從孫健忠這裏憬悟到他們黃昏暮年時的惶惑與感傷。在湘西文化從半原始形態向現代形態的蛻變進程中,曆史注定了要讓這一代湘西人獨自承受文化裂變和整合所必然產生的欣悅與痛苦、亢奮與失落……
可以說,孫健忠是湘西的驕傲,也是湖南的驕傲。孫健忠既是屬於湘西民族的,同時也是屬於世界民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