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引入互聯網時,八點以前是很少有人下單的。如今不同了,一幫子有癮的股民早晨六點就準時坐在了電腦跟前。也有一些原先炒得不怎麼勤快的上班族,因為新的係統太簡單便捷了,所以忍不住要在離家之前打開電腦看上一兩眼,看著看著手就癢癢了,就下單了。林頓證券馬上采取應變措施,讓老員工們不分職位高低輪流頂早班,結果招來眾人一片怨聲載道。於是公司痛下決心,花了大本錢在所有的經紀人家中配備電腦和分線電話。一開始說好到了八點還是要到公司準時上班的,後來發現根本就不可能,八點前後正是下單的髙峰期,容不得經紀人花上二三十分鍾的時間從家裏趕到辦公室,還不算塞車。總裁親自試過幾次,最後宣布眾經紀人可以在家裏上班,反正大家都是靠單子的多少提成。但在下午收市之後,最好能到公司點個卯。
這就是新科技給黎梅梅們帶來的殷實之處。
26
入秋了,天氣一日涼似一日。
林沁給黎梅梅打電話說:“星期六我有一個派對,想跟你借幾張碟子,就是人家剛從國內帶給你的那些卡拉OK。”
黎梅梅說:“你說。”一邊找了紙和筆記下來。林沁要的是毛寧演唱的《濤聲依舊》、李春波的《小芳》,還有《大哥,你好嗎?》、《想說愛你不容易》等等,都是李晉川送給黎梅梅的見麵禮,據說是國內最新流行的。
林泌說:“你看哪天有空,明天還是顯期五?我過來取。”黎梅梅說:“你不說這兩天李晉川鬧得你暈頭轉向的嗎,還有閑工夫過來?我到時候給你帶過去不就結了。”
“你來開我的派對?你學生那邊訂婚你不管了?”
“什麼學生?誰訂婚了?”
“慕容老板星期六訂婚你不知道?”
黎梅梅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不——”
林沁看不見黎梅梅的表情,以為她是說不知道,便滔滔不絕地講起來:“我也是剛聽說的。昨天不是去《弗萊斯華報》送照片嗎?我把廣告上的照片給換了,楚亞寧和韓露說原先那張拍得太規矩,人又做得太漂亮,不實在,沒有親切感。這次我沒去照相館,就在家裏讓費奇照的。她們說,看上去自然多了。Anyway(言歸正傳),我去送照片,一看於秉軒也在那兒,喜氣洋洋的樣子。我們照例是要寒暄兩句的。我說:‘於老板,你那兒什麼時候進了便宜的輪胎給我梢個話兒。我那幾隻車鑽轆怕是過不了今年冬天了。’他倒會講話,說:‘你什麼時候來我都給你打折扣,但要過了這兩天。’我就隨口那麼一問:‘於老板又忙什麼呢?’他說:‘就我們家那最不成器的小閨女,把她打發出了門子我就省心了,我一聽,有意思,就湊過去瞧。啟事是老先生自己寫的,挺舊式挺文言的那種,什麼小女於氏夢菲,什麼各界友好,反正那意思就是說,慕容經緯和於夢菲星期六晚上訂婚,把越南街的喜相逢酒家包了圓。於秉軒說:‘你也來吧,一起熱鬧熱鬧。’我說:‘真對不住您,哪天都行,就是星期六晚上已經排了。’又說:‘我這兒先跟您道喜了。等他們結婚的時候早點告訴我,我一定備一份厚禮。’梅梅,我跟你是有一句說一句的。你知道,我早就盯上了這個慕容老板。你了解他,你說以他的品位,結婚以後會買什麼樣的房子? 喂,喂——怎麼說著說著就斷了呢?……”
手機經常出現這種狀況,所以林沁並沒有往別處想。
27
黎梅梅跟公司告了假,在家裏懶懶地躺了兩三天。她想起慕容經緯曾提到前不久於秉軒去過一趟大陸,專程到了他父母家中。黎梅梅當時隻以為兩家的老人是舊交,也沒往心裏去。又想起有一次於秉軒打來電話,說於夢菲的車壞了,他又走不開,讓慕容經緯幫忙接送於夢菲上網球課。這些還隻是黎梅梅眼見耳聞的,肯定還有她不知道的。看來這老頭子早就盤算好了,說不定當年替慕容經緯辦投資移民時就已經有了動機。
黎梅梅回憶起多少年前的那座南方省城。父母本來希望她能留在北京上大學,但眼見著好多人都朝南方沿海一帶跑,黎梅梅就呆不住,非要考到那邊去瞧個究竟。黎梅梅天資聰穎,成績拔尖,又有一個高她兩屆的校學生會主席一直喜歡著她。那男生畢業後留校當了團委書記,在黎梅梅的分配去向上動了一點小小的私心,黎梅梅便也留校了。但終因一個有心一個無意,他倆的關係到底沒能邁出那實質性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