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薑維魂體複位,一睜眼就瞧謝必安拿著本藍皮子雜書來來回回翻閱,泛黃的紙角被他粗魯的動作折壞也全然不顧。
他好似背後長了雙眼睛,對著身後醒過來的薑維道:“怎麼樣?你伯父可真是個小氣人,什麼都不給我就叫我守夜,還真是一丘之貉”
薑維自動忽略掉他的陰陽怪氣,嚐試活動四肢,排異反應明顯,身體似乎有些不受自己的控製了,這大概就是謝必安他們說的魂體和肉身出現偏差,不再契合。
將自己捆綁害死的幾個人不知道是什麼來曆,他們幾人之間配合默契,像是有多年的經驗傍身,這麼一想,那絕不會是寮城裏養尊處優的官員了。
寮城就是個漏網,之前薑維沒出事便不覺有什麼危害,現在出了事情才反應過來。好在害得是自己,若是換作薑徹他們,那可就真死了。
“寮城沒了父親還真是爛到骨子裏了”
薑維無理由的話引得謝必安回頭,忽然他扯起一抹笑說道:“你父親好不到哪裏去,如今寮城誰來管都沒用,就算是你認為的大賢來也不行”
“那可未知”
“薑二公子有時怎會這般天真呢,有趣是有趣了,就是顯得不像薑家人”謝必安把雜書反扣在書案上,他走到薑維的床邊,“姓袁的,除了太子,沒一個對我們有好感,如今太子逝去,我們的地位隻會更加尷尬”
謝必安有些話沒直說,以前太子在時,會在公開場合袒護一下幾個氏家族,如今太子沒了,童顏上台,那些人心向亂黨的人蠢蠢欲動,每個人都對這些忠心君主的氏家族虎視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如今薑維受傷未死,寮城怕是能暫時穩定一陣子了,畢竟現在誰露頭薑駱溫就得滅了誰。
“那你們準備做什麼?”
謝必安道:“準備撤了,去一趟京城將你父親和你三弟都接回來,之後就呆在寮城吧,至少你們不會遇險”
——
主城之間的往來恢複如初,程遠被薑駱溫請到了寮城當起座上賓,耐不住性子的程遠到底還是跟朱公明一起收拾爛賬本。
程遠看著書案上堆成山的爛賬本,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寮城……能有你們,是它的福氣……”
“福氣?瞧你那表情,怕不是黴氣吧”朱公明道。
寮城過去這半年來官員遞交上來的信件沒人處理,一次性處理又實在是太多。
待到程遠忙完想起身時,邊上侍從就會將一遝文書遞上來,累得程遠頭大。無奈他隻好想辦法貪圖省力,拿著筆在無用的文書上畫個圈,就算是已經看過了。
剛恢複好的薑維與程遠本人沒打過照麵,他急匆匆趕到朱公明批閱的書房內,四周牆上釘滿了書架子,架子上則是放著一卷卷捆紮好的厚重竹簡,有些竹簡角落都纏上了蛛網也無人打理。
薑維找來個蒲團坐在朱公明的對麵,朱公明停下筆,抬眼盯著正在調整舒服位置的薑維。
薑維一臉無辜問道:“做什麼?”
“無事,隻是明從不知二公子喜歡上了這些繁瑣的事”
“我就看看罷了,總不能看看都不行吧?”
朱公明收回視線繼續埋頭苦幹,薑維可不會好心來找自己的,想必是奔著那曲梧城城主程遠來的。
如朱公明所料那般,薑維悄悄斜眼去瞟程遠,程遠此人長相在薑維見過的人裏頭算不上出眾,但渾厚沉穩的氣質卻將他與普通人疏離開,模樣如同天生的上位者。
就這麼一眼,薑維徹底發覺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像是自己的伯父那種人,完全不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反倒是適合隱姓埋名當個教書先生,偶爾結上兩三好友吟詩作對,嬉笑玩樂。
“大人可是曲梧城城主程遠,程大人?”
程遠不知薑維安的什麼心,他從容地起身大幅度彎腰拱手道:“在下不過是寮城的階下囚罷了,哪裏還能擔得起一句大人”
薑維不打算跟他繼續掰扯這些,“程大人莫要如此說話,維見程大人一見如故,不知程大人可有去京城的打算?”
“並無,不知薑二公子可是聽信了誰的謠言?”
薑維問這個是為了確定一個心中的答案,這個所在世界和自己在靈魂狀態下看到的是兩個世界。如果是,那或許能夠擁有這些獨一無二記憶的自己,便是一世命運多舛的顧遠裏。
這麼一想倒也解釋的通了,薑子馮說他受到故人所托,那這人成仙前定是跟自己好友有交集的,說不定自己也同他是認識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