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明暮便一瘸一拐的扶著牆去樓梯下去,娃娃掉在轉角的位置,她仔仔細細的找著每個掉落的零件,頭發散下來遮住她的半張臉,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尹墨看著她跪在地上細細的摸索尋找著,閉上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而後毅然決然的回去了自己的臥室。
天色暗下來,臥室裏沒有開燈,像極了那天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
尹墨一邊走,一邊解開自己的領帶,把它丟掉地上,又把外套也脫下來丟到地上,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窗子邊上,身體貼著玻璃一點一點滑坐下來。
雙腿屈起來,兩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頭發,從小到大,他第一次哭成這樣,雙眼通紅著,眼淚止不住的滑落出來,兩行眼淚在下巴彙聚,不斷的打在衣服上。
尹墨張大嘴巴,喉嚨裏隻有悶著的刻意壓製的聲。
——我也不想這樣啊,暮暮......
——可是我要食言了,我沒辦法陪你一輩子。就算能一直在你身邊,我也總有一天會忘記你是誰,甚至,忘記我自己是誰......
——對不起。
他抓著自己的頭發,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尹墨想到那天醫生說過的話,像是對他整個人生下了執行死亡的宣判。
“阿茲海默症,簡單來說,極少見的在青年中案發的病例,至今原因未明,臨床表現為記憶功能下降,會出現一些並發症,比如尹先生你的昏厥以及流鼻血,以後可能還會陸陸續續出現失語,失寫等症狀,目前我們隻能用藥物控製。”
老年癡呆?尹墨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許是上天看不得他人生太過一帆風順吧。
——如果沒辦法健健康康的陪你一生,那你還是忘記我吧,哪怕恨我,也比一輩子守著我這個以後會成為廢人的人要強。
尹墨的嗓子很快就啞了,如同是火在喉嚨裏燒似的,他歪倒在地上,像是最初在母胎裏的姿勢一樣環抱著自己,雙眼無神的看著空氣中的某個地方。
“別找了,”尹濯塵無奈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去上藥好不好?你一天弄出多少傷來了?”
明暮固執的不說話,隻是在那裏一遍又一遍找著,還有一個帽子上的掛飾沒有找到。
“小暮!”尹濯塵哪怕是嚴厲的喊她她還是不聽,尹濯塵無奈,隻好一把將她抱起來朝樓上找去,“丟了什麼告訴我,我幫你找,你乖乖去擦藥,好麼?”
明暮把娃娃抱在自己懷裏,乖巧的沒有掙紮,而是靜靜的看著他的下巴,眼睛大大的,剔透的像是不諳世事的嬰兒,沒有任何神情。
尹濯塵又看到了當年哥剛帶她回來的那個少女的影子,她看起來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表情安詳沉和。他還是忍不住開始心疼她,將所有的一切,全部嚼碎了咽下去,然後表麵上風輕雲淡。
“嗯。”明暮隔了很久才輕輕應聲,將懷裏的娃娃抱得更緊。
它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的一根稻草了。
第二天一大早上,明暮就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東西,靜悄悄的離開了尹家,她一瘸一拐的在那條路上走,尹墨的車子咻的從她身邊經過,速度也沒有減慢,隻留下一個車背影。
出乎明暮意料的是,沒過多久,濯塵就開著車出來找她,不由分說的將她行李放在車上要帶她回家。
“二哥,我會付清尹家撫養我長大的費用的。”明暮眼瞼低垂著,看著地上的樹影。
“誰說要你付這個了,你現在算幹什麼啊?離家出走麼?”尹濯塵一步也不退讓,慧姨剛才叫醒他說小姐提著箱子走了,他顧不得刷牙洗臉就跑了出來,索性她還沒有走遠。
明暮搖搖頭,“我能夠自立了。”
“你不是被開除了麼?怎麼自立?跟我回家。”
“二哥,”她輕輕拂開他拉著自己的手,“我不想回去。”
那裏已經不是我的家了。他不要我了。
“你能去哪啊?”
明暮怔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橙子已經好久聯係不上了,除了她之外,自己還真的想不到要去哪裏。
尹濯塵歎了口氣,隻好說道,“學校分了一公寓給我,不是很大,但也停幹淨的,要不你先去那吧。”
明暮低頭思考了片刻,然後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