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沉浸於過去的美好,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
“小嘉……我很想念你。”
母親這些年仍舊保留著韓嘉儀的聯係方式,陸淵想要再見他其實並不困難。遺像上的照片仍是少年毫無身材的麵龐,如今全然變成黑白,愈發顯得喪失活力。
韓嘉儀……
他再將視線落在女人的身上。這些年來,她變了很多,在她身上幾乎找不見從前的影子,無論是初見時奪走南嘉時的從容淡然,還是在南嘉葬禮上的撕心裂肺的狼狽之態。
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漠的釋然之感。
她一定接受了所有事情的發生,他一推開客廳的門,兩張黑白遺像就赫然擺在鞋櫃之上。
離開丈夫和兒子的女人又是怎樣的心情呢?陸淵不敢去想,或許對於積怨多年的丈夫沒有留存多少感覺,兩個留有血緣的兒子多少是在意的。女人領著他向客廳走去,客廳的布局簡單寬闊,除了家具,最為顯眼便是靠窗的白色三腳架。
“你也對彈琴有興趣嗎?”見他視線落在琴上,韓嘉儀開口詢問,像是毫不介意的走向鋼琴,隨即打開琴蓋:“這是小嘉他弟弟南熹的琴,可惜琴鍵壞了。”
“可惜了這麼好的琴。”“沒什麼好可惜的,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人再去彈它了。”陽光下的女人麵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像是沉浸在什麼美好的回憶之中。
提起往事,韓嘉儀語氣惋惜:“要是當初沒有把小嘉帶回來就好了,或許讓他留在襄城,這一切也不至於這麼糟。”
留在襄城嗎?
他也曾無數次幻想過,若是南嘉沒有離開,若是他們仍然還在一起。這種幻想不斷重複,逐漸形成一股要命的執念,不然他也不會做出那樣真實又恍惚的夢境。
他大概是瘋了。
那場夢境於他來說是再美妙不過的,他竟然覺得若是沉浸在這樣的夢境之中死去,自己怕也毫無遺憾。
可他不能隨心所欲,此刻沒有選擇生存和死亡的權利。
告別韓嘉儀後他最後再去了次墓園。這裏其實的風景很好,空闊又安靜,待在這裏內心好像一瞬間變得平靜下來。
這裏埋葬的大多是本地人,要麼就是無法歸家的人,而留在這裏也不知是否為少年真正的意願。
畢竟這片土地也並非南嘉真正的家鄉。
他從口袋中抽出一支香煙,準備點燃的瞬間止住動作又收回,指尖摩挲幾番最終還是將手垂下。
他沉默著,不知道該和南嘉再說些什麼話。
烏雲再次聚集,墓地上空不出多久變得昏暗起來,似乎要將整片土地吞噬,陸淵最後看看了一眼少年的歸處,輕聲道別:“再見了小嘉。”
淅淅瀝瀝的雨滴樓下,伴隨著的狂風將男人衣角揚得很高,一身黑衣的男人頭也不回的離開,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淡漠的神色。
墳墓前鮮豔的玫瑰被水滴打濕,顯得愈發嬌豔欲滴,玫瑰之下壓著的——是一封雪白色的信封……
他或許會留在這裏,將他們從前被打斷的友誼以另外一種方式持續下去,又或許在某一日無所顧慮後跟隨對方的腳步離去。
隻希望那時他還能再次見到南嘉,親口告訴他自己想要跟他說的那些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