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
肖琦蔫興奮了一整晚。
早晨，她從炕上爬起來，外麵潮濕陰暗，又下了雨，她穿上雨筒靴，去灶屋。
灶前，矮凳子上坐著父親，充滿疲憊，眼袋很大，黑眼圈明顯，顯然工作太累，估摸又是淩晨回來的。
鍋裏蒸著紅薯，很香。
本想著不打擾父親的，可剛走到鍋前就醒了，看到肖琦蔫，他溫柔地笑笑，“起來啦？拿個紅薯嘛！”
“好，謝謝爸爸。”
父女倆笑著。
“我這兒有幾角錢，你拿去。”他摸摸荷包，掏出兩張皺巴巴的小鈔票，還有一個硬幣。
她呆癡癡看著父親的手，滿是繭子，滿是傷疤，他怎麼會這麼累呢？
“爸爸，你以後早點回來嘛，莫那麼累，我以後讀書，賺好多好多錢，給你買好多好多大房子！”
她笑著，說著，用手比劃著。看著她，父親不禁笑了。
“好！要得！”好好讀書，以後長大賺錢錢。”
他揉了揉她的頭，“好了幺兒，去了噻，等哈兒遲到咯！”
嗯了一聲，轉身往前跑。
她一定要好好讀書，一定要走出這座大山，一定要上大學，給爸爸買好多好多大房子，還有好多好多糖！買貴的！
路很長，山很多，沿著彎曲綿延的小路 向山腰走去。
到學校時太陽已經出來了，走了約莫一小時。
太陽很大，很亮也很美。
“又是一天！”感慨著。
教室一共隻有三間，一間隻有不到十個人。
也對，這時候或許和她一樣年齡的，都在幹活兒吧！
是幸運的。
“找好位置，坐著！我來發書，一人隻能要一本，回去跟爸媽講，書本費要四塊！”
四塊？好貴，聽他們說一塊都能買好多糖了。
“好了，看書，莫講話！”卓老師說著，拍了拍桌子。
力氣倒是不大，畢竟桌板都快掉了。
肖琦蔫喜歡讀書，喜歡看書。
聽課聽到一半，老師讓思考，她就翻翻後麵幾頁，看看圖，看看字也是開心的。
“人怎麼寫呢？”卓老師轉頭問道，見無人回應，又轉頭寫，邊寫邊念，教著學生一起念。
一回首，見肖琦蔫在看後麵的書，當即走下去。
“不準分心，看書。”聲音聽不出情緒，隻是瞥著她。
這一提醒，讓她整節課都不是很開心，隻木那看著黑板上的那三個字，一撇一捺在她眼裏，是那麼簡單，她都會寫 也能認，但她想看書，不想這樣枯燥學習，原來，學習也這麼無聊呀。
沒有下課鈴，老師憑著感覺下課。
下課後，她迫不及待翻著語文書，一頁一頁，仔仔細細，看著，笑著。
她皮膚不黑，但黃，眼睛隨媽媽，很大很亮 鼻子隨爸爸，挺拔，瘦瘦小小一個。
估計一隻小手就能抓住她的手腕。
外頭又下起了雨，這幾天總是下雨，她是真不喜歡下雨，她知道，爸爸現在可能還冒著雨在給別人打工，最常見的是割草喂牲畜，家裏沒有牲畜，但有些人家家裏有，還不止一隻，都很富，那一小隻豬能夠吃一年多。
她家也不過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才可以吃肉，或者是過年吃肉，有時會收到邀請，去別人家吃肉。
唉！那次父親就因為滑坡，差點摔斷腿，她很擔心，一上午都悶悶不樂。
第三節課下課，老師找到她，問她怎麼了。
“我爸爸，他在割草嘞，怕他摔到。”
聽聞，老師也知道，她家情況比很多家庭都困難，也就安慰安慰她。
這個大山裏，沒有哪一家，是很富有的，吃顆糖都是奢侈。
外婆以前那個櫃子裏有一袋子糖，所以她最喜歡粘著外婆了。
現在，外婆已經買不了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