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歲尋山去,回祿叩門來。(3 / 3)

任靜躬想了想說道:“當然要做。祿能一班人是因為我和你才到單家鬧事的,若是我和你都離開了單家,諒他們也不會再來了。”

初更時分,眾人吃過晚飯,任靜躬和才子畢備了法器,欲待作法。

眾人心想單家接二連三地出事,也許正是西院的濁氣作怪,是該驅邪擋煞。

任靜躬說今夜北方將有禍事,作法時大家當須回避,以免害及無辜,大家隻好各自歇息去了。

任靜躬和才子兩人來到前院,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擺了一壺茶。

任靜躬道:“才子,你去叫單小姐出來。”

才子為難起來:“單小姐可能睡下了,我一個男子去叫小姐的閨門,這……你找她做什麼?”

任靜躬道:“當然有事了。”

忽然,有個人影跳將出來,輕輕一笑:“什麼事啊?”

任靜躬嚇得身子一抖,隻見此人麵如桃李,款笑盈盈,正是單楚翎,任靜躬定了定神,說道:“你來得正好。”

單楚翎也坐了下來,說道:“你之前說的北方將有禍事,究竟是什麼事?”

任靜躬道:“今夜,北方將會起火!”

才子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任靜躬昂著頭道:“因為我是神斷!”

單楚翎自然不信,嗤地一笑,說道:“你快從實招來!”

任靜躬嘿嘿一笑道:“待大家睡下之後,才子北牆外燃幾個爆仗,再生起火,毋須焰火太高,隻消有煙即可。”

單楚翎越聽越奇怪,黛眉微皺,說道:“你這是做什麼?”

任靜躬道:“北方起火,正應了西院的濁氣嘛!首先,濁氣對你不利;其次,祿能時不時前來生事;第三,去你姑姑姑丈家探親。咱們就將這些道理講給你爹,你爹是個精明的人,不論你想去哪裏,你爹都會由著你了。”

單楚翎微笑道:“你果然機靈啊!”又道:“燃幾個爆仗何必等人睡下,我這就去!”

任靜躬心裏一驚,忙出手攔下,四下看了看,小心說道:“這平白無故的縱火,你道是什麼善事?當然要等大家睡下了才好嘛!”

單楚翎覺得他的話有幾分道理,睜著一雙大眼睛,一時呆了。

才子見兩人的言止滑稽,便捂住嘴偷笑起來。

任靜躬又低聲正色道:“你是一個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富家千金,夜裏跑去縱火燒自己的家?”

才子聽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單楚翎聽了他這句話也忍俊不禁,說道:“我隻是喜歡燃爆仗而已。”

任靜躬納罕道:“你通醫術,會調藥,又想得出詐病的主意,也算有幾分聰明,如今你怎麼恁地糊塗說出這種話來?莫非你家真有濁氣!”話盡,驀地站起身來。

單楚翎見他麵色端嚴,語氣鄭重,譏笑自己受濁氣所侵,心裏又笑又氣,當下雙臂抱在胸前,嬌哼一聲,便側過身去。

幾個人說說笑笑,過了許久,才子便來到北牆外燃了爆仗,又生起了煙。

單家有人聽到了聲響,便走出房門察看。

隻聽西院有人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任靜躬笑道:“北牆起火,這麼快就有人知道了。”

這時,聽見有人大叫失火,單家的人全都跑了出來。

任靜躬瞧了瞧,大家卻不是走向北牆,而是紛紛去了西院,心裏感到奇怪。

單楚翎突然大聲道:“不好!西院真的失火了!快走!”

任靜躬心裏又驚又奇,明明在北牆外生的煙,何以西院卻起了火?

三人來到西院,隻見黑煙騰騰,紅焰滾滾,燒的最烈的竟是任靜躬和才子所居的客房!

此際,單家的人也都來了,單葵和單夫人正著人滅火,見到單楚翎,均關切道:“楚翎沒事吧?”

單楚翎搖搖頭,黯然說道:“這火起得怪啊!”

這時的火勢極雄,已將任靜躬和才子的客房盡皆籠罩,回天無力,並且連同仆婢的房間也吞沒半數,再燒下去,隻怕單葵和單楚翎的房間也難以幸免。

任靜躬恐怕才子辦事出了差錯,心裏大為驚懼,冷汗涔涔而下,便拉住才子走到一旁,顫聲道:“才子,你……我要你在北牆外放煙,卻怎地西院起了這麼大的火?”

才子更是害怕,急得雙手亂搖,說道:“西院的火與我無關啊!我都是依你的話做的,隻在北牆外生起了煙,燃幾個爆仗,其他的事我可沒做!”

任靜躬聽他這麼說,心中稍安,他知道才子是不會和自己說謊的,便道:“我相信你!不過此事不能教單葵知道。”

單楚翎想到曾在才子在牆外又是生煙又是燃爆仗,也走到才子身旁,急匆匆地說道:“才子,是不是你燃的爆仗才……”

任靜躬忙截口道:“斷然不是他!才子全是照我的吩咐做事,沒有出半分閃失!即便真是爆仗燃起了火,但是不可能燒得這麼大、這麼快!”

單楚翎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但是仍想不出這大火是由何而來的。

單葵也走過來,向任靜躬道:“任先生,幸好你不在房裏,否則……”

單夫人也來說道:“任先生,你不是說北方將有禍事嗎?但是隻聽見北牆外有幾聲巨響,卻沒什麼異常,怎麼西院卻起了大火了?”

任靜躬沉吟半晌,道:“我隻算出了北方有禍,這西院的火……的確是出人意料。西方屬金,卻起了火,火克金。北方屬水,水克火,也許是北方的禍事為我擋了西院的火災。”

單葵以為是西院的濁氣作祟,才招來了今日之災,便道:“不錯,不錯。這是不測之禍,任先生雖然未能推斷,但是躲得過這凶神煞時,也算是陰差陽錯的大幸了!”

大火熊熊,燃了幾個時辰,盡管單家眾人全力救火,仍是燒毀了許多房屋。單葵命人將家裏的錢財珍寶等貴重之物都拿到了房外,僅一些藥材被焚,損失也不算大。

眾人不敢進房中休息,便在庭院裏小憩。

天明,任靜躬和單楚翎在西院四處察看。

單楚翎在牆頭查到一些端倪,便叫道:“任靜躬,你來看看這是什麼?像是水漬。”

任靜躬過來一瞧,見牆外更有許多水漬,不禁大吃一驚,說道:“這不是水漬!是火油!”

單楚翎驚道:“火油?”

任靜躬微微頷首,說道:“看來,西院起火並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縱火!”

兩人便急忙走了,去找到單葵。

那單葵正清點人數,發現卻少了管家一人。昨日起火時大家還見過他,此時卻找不到人。便問道:“四海,你看見管家沒有?”

四海四下瞧了瞧,又搖了搖頭。

有仆人說道:“自從起火之後,就沒見到管家了。”

這時,任靜躬走過來說道:“單老爺,我和小姐在牆外發現一些火油,顯是有人故意縱火!”

單葵啊的一驚,想到有人縱火,心裏更是害怕。

卻見四海也啊的一驚,失聲叫道:“哎呀!難道姑丈逃走了?”四海的姑丈就是單家的管家。

任靜躬問道:“管家為什麼要逃?”

四海支支吾吾地道:“可能是……怕被打……燒死吧。”

任靜躬聽他說的含含糊糊,料想他定然有事隱瞞,便虛聲恫嚇,說道:“單老爺,看四海這般心虛,恐怕縱火的人就是他!咱們拿住他交與官老爺發落!”

單葵厲聲道:“四海,是不是你?”

四海慌忙跪倒,驚恐道:“老爺,不是我,不是我啊!”

任靜躬冷然道:“那你就要和我們說實話!否則,這縱火行凶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四海心想萬一真的背上了這個罪名,隻怕保得住性命,也要流配充軍,還是實說了好,便戰戰兢兢地道:“晚飯時,我在後門看見祿能來找過姑丈,我就在門後偷伏,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單葵心裏一詫,問道:“祿能和管家有什麼瓜葛?”

四海道:“我聽到祿能向姑丈詢問小姐的閨房所在,說是要找小姐出氣,姑丈卻將任靜躬住的客房指點給祿能。之後,祿能便將一個包袱交給了姑丈,兩人就各自回去了。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單葵向任靜躬問道:“任先生,你說祿能來找管家做什麼?”他事事都征詢任靜躬,不覺間,竟然對其頗為倚賴。

任靜躬踱著步,想了想說道:“我猜祿能是想收買管家,燒死單小姐。祿能交給管家的包袱也許就是受賄的銀子。”

單葵聽了既生氣又失望,慍道:“管家追隨我這麼多年,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任靜躬道:“管家也算良心未泯,否則也不會將我的房間誤說成小姐的閨房。他見惹下大禍,難逃罪責,便連夜逃走了。”

單葵呆了半晌,忽向四海喝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向我稟報?”

四海見單葵聲色俱厲,顯是憤怒至極,便低下頭小聲道:“我想任靜躬是個外人而已,隻要小姐安全就好,便沒有通稟。”

任靜躬聽到這幾句話心中了然,四海和他存有怨隙,隻消不傷到單楚翎,能讓任靜躬吃些苦頭自是無妨,隻不過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

單葵這幾日已將任靜躬視為上賓,得知四海將任靜躬的人身安危漠視不理,心裏生氣,口中道:“任先生是外人?”一腳踢向四海。

任靜躬見了忙去阻攔,說道:“單老爺息怒,任某這不是安然無恙嘛!況且四海隻是小過,作惡的是那賊人祿能。”

單葵大大地喘了口氣道:“沒想祿能行事這麼狠毒。”

任靜躬道:“也許祿能隻是幫凶。那個西星衛才是罪魁禍首!那祿能雖然霸道,卻極少傷及人命。那個西星衛才是狠毒張狂之人,他擄人不成,便縱火泄恨。當然,這是我的猜測。”

單楚翎說道:“爹,那我和任靜躬都離開單家,他們就不會再來生事吧!我也正想去姑姑姑丈家探親呢!任靜躬,你看如何啊?”

單葵心想,讓她出去避一避也好,便道:“也成,免得他們再來擄人。”

任靜躬卻沒有說話,他原想自己和單楚翎暫時離開單家,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可是經此一事,他又有些猶豫。任靜躬想了想說道:“西星衛乖戾偏狹,隻怕不消一日,他們就知道單小姐還好端端的,萬一西星衛和祿能一幹人找不到單小姐,不甘飲恨受辱,卻遷怒於人,又來單家縱火,豈非更是不妙?”

單葵訝然道:“你說他們還敢縱火?”

任靜躬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單小姐都走了,他們又來縱火,誰來保護單家周全?”

單葵道:“我著人在門外巡邏守衛,以策萬全。”

任靜躬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行事卑鄙,防得了一次,未必防得了第二次。”

單楚翎也不想累及家人,便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任靜躬道:“舉家搬遷。”

父女兩人聽了,俱是一驚。

單家碩大家業,若要舉家搬遷,殊非易事。

有仆役道:“單家遷走了,那我們怎麼辦?”

單楚翎回頭瞧了瞧,說道:“是啊,若是我們單家不在臨茌了,那這些仆人怎麼辦啊!”

任靜躬道:“在城裏有家室的和不想離開的,就留下來。無處安身和願意追隨單老爺的就隨單老爺離開臨茌。”

舉家搬遷畢竟是大事,關乎許多人的命途生計,單葵又安土重遷,一時委決不下,說道:“我想一想。”

不移時,隻聽大門外有人叫喊。

任靜躬和單葵走出來,卻見祿能和幾個人站在門口。幾個仆役手執棍棒,將其擋在門外。

祿能見了單葵大聲道:“單老爺,你家的門檻這麼高啊!不讓我進去啊!”

單葵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麼?”

祿能上手道:“聽聞單家大火,我們前來問候。”

單葵滿臉怒色,說道:“是不是你在我家縱的火?”

祿能嗬嗬笑道:“單老爺,無憑無據可不能亂說啊!”又向任靜躬悠悠道:“任靜躬,你是躲在單家不走了嗎?還是想做單家的女婿啊?”

這時,聽見一聲嬌叱:“祿能!你還敢滿口胡言!”

祿能放眼一瞧,見此人正是單楚翎!嚇得身子一顫,不禁往後退了一步,驚道:“單楚翎?你沒死?”

這話一出口,任靜躬等人便知單家縱火一事定與祿能有關。

西星衛擄人不成便懷恨在心,便想縱火燒死單楚翎。祿能雖然極少殺人,但是西星衛有令,他也隻有從命。

祿能就找來管家,逼管家就範,管家有感於單家,但迫於祿能的威勢又不敢違拗,便故意將任靜躬和單楚翎的住房混淆。

祿能原是和管家說隻想找單楚翎出氣,但管家卻沒想到祿能竟然在單家縱火。管家見斯事漸惡,輒連夜出逃。

祿能此番前來,本是想找任靜躬雪恨,此刻見到活生生的單楚翎,心中委實驚駭。

單楚翎冷笑道:“本姑娘豈是那麼容易死的?”

祿能心裏一陣惶恐,便匆匆地走了。

單葵恨恨道:“看祿能得意猖狂的樣子,定是他縱得火!”

任靜躬頷首道:“我想是不會錯的。”

單葵想到任靜躬此前說過的話,恐怕再遭祿能報複,便說道:“楚翎,有道是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咱們還是避一避吧,先去探望你姑姑,暫且在京城安身,至於回不回臨茌以後再做計較。”

任靜躬道:“西星衛和祿能不僅是小人,還是無恥狠毒的小人!不成就請昭毅公和將軍領兵到此,將西星衛和祿能打他個落花流水!”

單葵點點頭道:“日後再說吧。”

任靜躬又道:“單老爺,這次上京請不要拋下才子。”

單葵微笑道:“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定作數。”心想任靜躬一心為才子著想,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至此,單葵便知會單家一眾,將會前往京城。

大家雖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隻有少數的幾個仆人願隨單葵同去,多數人或是身不得已,或是不想遠途,便留了下來。

四海自是不會同往,一是無膽,二是無顏,於是就悄悄地離開了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