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3)

“把火爐的火燒旺點,別讓王著涼了。”一會兒,言言振作地爬起身,對內室外的侍女喚道。

“是的,小的這就去準備...”侍女連忙匆匆地扔了些柴火在寐室的各個火爐中,刹時,寐室溫暖和光亮了許多。

夜深,幽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光亮得懾人心魄。

被言言的柔荑緊握的大手顫動了一下,激動的聲音馬上回蕩於安靜的寐室中,

“禦醫,禦醫快進來,王剛才動了,快快!”坐在木椅上微作休息的禦醫們,三步並兩步地匆忙跑進弗洛席的床邊。

一大堆人左看看右摸摸地祥細檢查了一番後,聲音難掩激動地對言言稟告道:“王已經醒了,熱也退了,多加休息就可以了,等日後王的身體調理一段時間,臣等再替王再做祥細的檢查。”

“嗯。”言言重重地點了點皓首,眼睛激動得微濕,仍不忘轉身對身後的禦醫們道:“辛苦各們大人了,眾大人都勞累了好些日子,現在王醒了,眾大人也可以先安心回太醫館稍作休息。”

“臣等謝過禦相,王,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了。”禦醫們欠了欠身告退下去,隻留下其中兩位禦醫在這邊照看。

“肚子餓了吧?我命人去準備些清粥,你才醒來,不要吃太油膩的東西了。”緊握住大手的柔荑不曾放鬆,對已睜開眼睛的弗洛柔聲說道。

弗洛席沒開口,隻是用一種很幽深莫測的眼神望著言言。

接過侍女手上端著的木盤上的熱粥,侍女們馬上扶起病床上的弗洛席,讓他靠著床半躺在。

“來,喝點粥吧。”言言吹了吹湯匙上的粥,遞到弗洛席的嘴邊,弗洛席也聽話地張開嘴吃掉,不一會兒,粥很快地就喂完了。

“禦醫之前有交待,說王您剛醒來,不適宜吃得太多。吃完粥後,過一會就要吃藥了,吃完藥再好好地休息。嗯,知道嗎?”言言取一旁放著的幹淨手帕,幫他輕拭了拭嘴。

弗洛席還是沒說什麼,看著言言點了點首。

過了一會兒,弗洛席在喝過藥後,便又再沉沉入睡。

“言兒。”一大清早便匆忙趕進宮的班奧斯,對正獨自在大廳用早膳的言言喚道。

“嗨,班奧斯,這麼早!”言言笑笑地揮手招呼,“你還沒用過早膳吧,坐下來一起吃吧。”

班奧斯走至桌邊坐下,侍女們馬上準備多一副碗筷,整齊地放在飯桌上。

“王醒了嗎?”

“醒了,昨天半夜醒的。不過半夜吃完藥後,應該是藥力還沒過,所以到現在還沒睡醒。”

“醒後禦醫的檢查說王的身體已無礙嗎?”

“嗯,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了,過幾天禦醫們說才會再幫王多做次祥細的檢查。”

“那我就放心了。”說到這,班奧斯才開始安心地用早膳。

用完早膳後,二人便一起雙雙走進內室。

“宰相,軍部的霍普將軍說有急事需找宰相。”這時,侍衛從外麵走了進來,恭敬地報告。

“知道了,轉告霍普將軍我一會便到。”班奧斯蹙眉道。

“是的。”

“班奧斯,你還是先去看看吧,王這邊先再由我看著。”

“...好吧,我處理完事情再來。”班奧斯望了望病床上的王一眼,略點皓首。

“嗯,王醒來我會轉告他,你來過的。”

“那我先去了。”班奧斯從軟椅上起身,走了出寐室。

安靜的寐室此刻又隻剩下言言和幾個在旁侍候的侍女們。

言言坐在軟床邊上,征征地對著床上睡熟睡的人兒發呆,良久,恍惚失神間,看到弗洛席輕顫的睫毛,睜開了紫眸,一聲不響地直看著她,許久。

“呃,你醒啦?”言言慌亂回過神,扯開一個開心的笑容。

“言。”弗洛席因日久練劍而生滿繭子的大手,輕輕地撫著言言嬌柔的臉,聲音沙啞。

“覺得人好點了麼,有什麼想吃的?”言言覺得自己的臉癢癢的,輕笑出聲問。

“你又在想透過我看到父皇了,由你回來的第一天,你就一直在這樣嚐試著。”弗洛席安靜的紫眸鎖住她褐色的眼神,淡淡道。

言言嘴邊的笑容瞬時凝結,有著突然光著身子站在別人麵前的羞恥感,呆呆地開口道:“沒有。”

“我,真的和父皇長得那麼像嗎?”弗洛席繼續問道,口氣不見一絲波動。

“你是他親生的兒,身上流著他的血,你不像你父皇會像誰?”言言紅唇蠕動。

“對呀,所以若它流光了該有多好。”弗洛席的笑容中充滿奪目的希翼。

“胡說!”那一個個驚目,刺痛她所有器官的血紅畫麵,迅速閃過言言麻亂的腦海。

“言,在父皇的匕首刺入他自己胸膛的時候,你會不會有那麼一瞬間,希望死的人是我。“

“我沒有。”

“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弗洛席安慰地笑了笑,繼續道:“所以父皇在你的心目中永遠是完美的,隨著時間的轉移,你隻會在回憶中不斷將父皇的形象美好化。”

言言隻是靜靜地不發一語。

“言,你那麼全心全意地輔助我,不止因為我是母後的孩子,也因為你心裏一直有著父皇。你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別人,對父皇這樣,對我,你也會是這樣的。”說到這,弗洛席自信地一笑。

言,若然我不那麼地了解你,也許我就不用這麼地深愛著你。

“所以你就應該像個小孩子一樣,去傷害你自己的身體,讓身邊的人心疼,擔心嗎?”言言胸口深呼吸一口氣,從床邊走了下去。

“言,你會恨我嗎?”弗洛席虛弱的身體,微緊張地向床邊伸出。

“不,我永遠隻怪你為什麼要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看著病床上人兒蒼白的臉色,言言厲聲道。

微閉上心疼的眼睛,隻扔下一句話:“侍女會好好侍候你的,我一會再過來。”

“母後曾經對我說過,世上能真正不圖所有,去愛著父皇的女子不止她一人。”

言言嬌弱的肩膀微顫抖了一下,踏出的步伐有些遲鈍,僵硬著身體,走了出弗洛席的寐室。

苦澀滑過弗洛席的唇邊,靜靜看著放置在他床頭的精致玉牙扇,愣愣失神地回到那記憶中的午後。

“母後,隆兒可不可愛,漂不漂亮?”一身紫衣的小男孩,坐在銅鏡前的軟椅上,甩著兩條小肥腿,嬌嫩的嗓音撒嬌地天真問道。

“當然的,隆兒是洛國最可愛,最漂亮的小孩了。”雍貴華衣的溫柔女人,邊梳紫衣小孩烏黑長絲邊微笑道。

“是不是比父皇還要可愛,還要漂亮?”小男孩紫色的眸子此時閃著金色亮光,興奮追問。

“嗬嗬,這更是當然啦!”

隆兒的小五官和他父親像一個模子印出來,更有她一半的優秀基因,哪能不更優秀呢?華莎自負地想道。

不過一想到每次亞曆曼和隆兒為此爭風吃醋的樣子,她就有些哭笑不得,偏偏看到亞曆曼吃醋的委屈樣子,她又有些被疼愛和被在乎的滿足感。

“嘿嘿...”小男孩開心地笑著,突然又有些鬱悶地問道:“母後呀,父皇是不是因為長得沒有隆兒漂亮,所以就沒有女孩子喜歡他,父皇他就老纏著和我爭母後啊?”隆兒人小鬼大地獨自猜測。

華莎聽此輕笑出聲,這小子竟然敢嫌他父親醜?想起自己剛入宮時,亞曆曼後宮嬪妃如雪的轟動樣子,隆兒他父親會沒人要?

華莎輕搖皓首,柔聲道:

“不是,你父皇受到很多人的愛戴和尊敬,也包括有許多的女孩子。”

“切,那些人還不是貪父皇的財富和權力!”小隆兒嗤聲道。

“隆兒,這些話誰教你講的?”華莎微蹙峨眉,美麗的臉布滿憂心。

“父皇。”小隆兒老實答。

“..別聽你父皇胡扯。”華莎沉默一會,開口道。

“可父皇說除了母後,誰都不是真心的。”隆兒想想當時父皇言之振振的樣子,覺得父皇不像是在騙他。

“隆兒...那是因為你父皇並不知道,這世上不圖他所有,真心愛著他的女人不止母後一人。”華莎緩緩放下玉梳,征征地從銅鏡中看著小隆兒天真的小臉。

“那父皇知道了那女人也是真心愛他的,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愛母後了?”小隆兒擔擾地開口,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念頭,更不喜歡出現另一個女人和也像父皇的小孩。

“不會,你父皇不會這麼做的,因為他愛母後。”華莎柔聲道,白皙如玉的手指穿插在小隆兒烏黑的長絲中。

“那就好。”小隆兒安心地籲了口氣,“那...那個女人會纏著父皇嗎?”小隆兒又頗有心機地問道。

華莎無奈地搖了搖首,這小孩的心城怎麼就和他父親一樣深呢?

華莎抿了抿紅潤的嘴角,緩緩道:

“也不會的,因為她愛你父皇,也愛母後。重要的是,她有著自己的驕傲,她隻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愛身邊的人,即使那是最笨的方法,即使明知那會傷害到自己。這一點,或許連她自己都有未曾發現過,她是個善良得讓人心疼的女孩,最起碼,麵對她所愛的每一個人時,她就是這樣。所以,將來一定會有個值得她愛的人,給她所有的幸福的。“

華莎低頭看著懷中聽得一頭霧水的兒子,又溫柔道:

“以後你會明白的......”

言言躺在惜的懷中,右手的蔥指若有若無地撫弄著放在她大腿的古琴,一個一個斷續的調子久久地徘徊於寂靜寬大的木屋中,揉和於溫暖柔軟的微風中,吹撫過紅玉欲滴的珠簾子。

“言,這曲子叫什麼名字?”

雖然言把曲子拆開,一個調子一個調子地慢彈著,但仍掩不住這曲子斷續中所帶的纏綿,煎熬。

“長相思。”言言沒抬頭,紅唇輕喃。

“長相思?”

“那是我家鄉流傳了許多許多年的一首古老曲子。”

“它有一個很美的名字。”

“嗯...長相思,摧心肝。”

“言,為什麼要把這麼纏綿的曲子說得如此絕冽?”惜晶瑩如玉的麵容掛著淡若梨花的微笑,輕問道。

“不是嗎,每一份太過渴望的愛都是絕然的。”言言的動作征征停下,細白的手掌輕覆著弦柱。

“言,這不像你會講的話。”不過在深刻傳達了他對愛情最後中的堅持。

“它卻是我一位朋友,他們愛情的最後結局。”隻是今天,當她在這時空中的唯一至親用這種方式,重申對她的愛情時,她卻發現自己有些承受不了。

“言,你有心事?”惜舉起言言如玉的蔥指至唇邊,修長的手指撫上古琴,按照著言言剛才彈的音調,試著將它們連成完整的一曲。

“不,隻是過去的事。”言言搖了搖皓首,“令我驚訝的是,我一直所刻意保留在心中的某些東西,其實早被身邊的人所看透,所明了,讓我有種在當小猴耍戲,自以為是的挫敗感。”說到這裏,言言輕笑出聲。

“言的心保留著什麼東西?”惜的另一手臂,更加緊緊地從身後環腰緊抱住她,想擁她進入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能夠透過她的靈魂,親眼看到她每一個世界中裝著的每一樣回憶,更完全地分享著她所有的快樂與悲傷。

“一個男人,一個讓我為他深深吸引,卻為無法得到他的愛,哪怕隻是微弱的注意力,而讓我心中難受之極的男人。”言言語氣虛渺。

華莎啊,你終歸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哪——

“男人?”惜流蕩於古琴上的柔軟指腹,深割入琴弦中,優雅的琴聲倏然停下,餘聲微嗚咽著血紅滴落在琴木上的滴答聲。

言言輕牽過惜的大手,低頭吮去他修長手指間順延的血紅。

她似乎越來越見不得身邊人的血了。

“他是我,對於過去一個很難愈合的傷口,隻是這世上可能會有永遠的傷口,卻沒有永遠的痛楚。”言言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