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府(1 / 2)

“莫府”,水墨而成的兩字龍飛鳳舞,自是出自莫府主人之手,字如其人,飄逸而不輕浮,英氣卻不張揚。

時已深秋,主院裏種著的欞樹仍是鬱鬱青青,飄落的不是葉,而是白白的樹絨,漫天飛舞著,像春天的雨,冬天的雪,輕柔,靈動。

遠遠的,便看見亭子裏那對人人稱羨的夫妻。歲月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絲毫痕跡,柳如煙撫琴而唱,仍是麵若桃李,美得攝人心魄。莫雲天靜靜地坐在一旁,俊朗的麵容隨著時光的流逝益顯成熟的氣質,凝視著嬌妻的雙目裏盡是款款深情。

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連他們三人來到麵前都沒察覺。

“爹爹,娘親。”晴月輕聲喚道。

莫雲天抬頭看向她,一臉寵溺的笑,“不是跟然兒出去逛逛嗎?怎麼這麼快就——寒兒!”他的視線落到晴月身後的落日身上,立刻麵露驚訝,隨即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喜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寒月見過爹,柳姨。”落日平靜道,態度有禮而生分。

“回來就好,你爹爹常念著呢。”柳如煙溫柔一笑,更添嫵媚。

真是美人如畫,一笑傾國,再笑傾城啊。落日心裏冷冷道,有這樣的嬌妻相伴,恐怕早忘記她這個女兒了,還會常念著?

雖是這樣想,嘴上還是淡淡應道,“讓爹操心了。”同時不著痕跡地抽出手。

“我們一家人很久沒有聚一聚了!”莫雲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語帶心疼地道,“寒兒你瘦了。”

落日沒答話,倒是一旁的江夕然笑道,“寒月妹妹一番長途奔波想必也累了,莫叔叔有什麼話還是等她休息過了再說吧。”

“是啊,還是然兒想得周到!”莫雲天拉過落日的手笑道,“摘月樓爹一直為你留著,每天都讓人打掃,就怕哪一天你會突然回來。”

“謝謝爹。”仍是一徑的平淡腔調,他的特意留心,她從來不稀罕。

摘月樓,莫府第二高樓,樓前一片湛藍的湖,樓後竹林蔥蔥鬱鬱,綿延浩如煙海。娘親死後爹接她出雜院,她一眼便相中了這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娘親的魂是不是已化作滿天的星,待得夜深人靜,便會入夢來?

月色清澈如水,白皙的玉足輕輕拍打著平靜無波的湖麵,漣漪如花,在腳下盛開散去,如今她已是長大,娘親卻始終未曾入過她的夢。

為何不入?因為思念不深麼?

身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她沒回頭。輕薄如紗的外衣罩上她的身。

“小姐,夜深了,早點歇著吧。”為她披上衣服的是貼身丫鬟小翠,小翠與她一般歲數,自她進摘月樓那天就跟著她,兩人十餘年的感情,是主仆,亦是親人。

她抬眸,淡淡一笑,“小翠,你說這陰間真有孟婆湯麼?喝過的人便再也記不得這一世的人和事了,難過的,牽掛的,愛過的,恨過的,通通不記得了。”

小翠的心裏一陣難過,她從小就跟著小姐,又怎會不知小姐的心事呢?小姐一定是又想起死去的夫人了。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兩個人就那樣靜默著。

半晌,落日突然輕聲笑起來,自言自語道,“忘了也好,忘了就沒有那麼多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