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章 霧之峰涼和X的悲劇(1 / 3)

霧之峰涼和X的悲劇

那件事是發生在據說數年才出現一次的流星雨的某個夏夜。在國分寺邊陲的鯉之窪學園的操場上,眾集了一群半信半疑的學生。原來是觀測會。平常連星星都不看一眼的這群男生,似乎對流星雨非常有興趣,現場聚集了不少人。

我才剛這麼想,結果這群男生卻似乎純粹隻想參加深夜活動,在漆黑的操場角落玩起了摔角或籃球。二年級女生可憐如我,隻好冷眼看著他們的喧嘩並喃喃歎道:「真受不了,男生就是這樣。」接著,我緩緩走向右打席,高舉球棒架好姿勢,「投手,來吧!隨你投什麼球,放馬過來!」

「喂,霧之峰。」後麵傳來一句像男生的女生聲音叫我。「你混在男生堆裏做什麼?」

氣勢被削弱的我錯失第一球的絕佳好球,我站在打擊區向後轉。穿著白衣的女老師從金屬框眼鏡後麵投射出銳利視線,盯著我看。是教地球科學的池上冬子老師,也是今晚觀測會的發起人兼負責人。地球科學在我們這些學生之間屬於冷門,但卻有學生故意選它,其中以男生居多,據說是拜這位酷酷的女老師所賜。但我卻對她敬而遠之,因為,她看起來不太能開玩笑。

「我在做什麼——咦,老師不知道嗎?黑暗棒球啊。」

「黑暗棒球?」老師用中指推著眼鏡的鼻梁架反問我。「黑暗棒球,你是指像黑暗祭(注:「くらやみ祭り」每年五日三日至五月六日在東京都府中市的大國魂神社舉行的祭典,祭典於深夜舉行,街道上一片漆黑,因此得名)一樣的東西嗎?」

「對、對,就是那個。」黑暗祭是府中市每年都會舉辦的慶典。黑暗棒球則是在沒有照明的黑暗操場上投球、打擊、比賽得分,是一項極危險的比賽。

「老師也要玩嗎?」

明知不可能我還是伸出球棒,「不像話!」果然很快地被老師回絕,她真的不能開玩笑。

「停止玩棒球,回到觀測會去,要來這裏玩的家夥統統給我滾回去、回去!」

結果,對天體觀測沒興趣的男生被趕出操場,現場真的變成了正經八百的觀測會。雖說如此,大家並非用望遠鏡觀測,隻是呆呆地抬頭望著夜空,等待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流星,這種行為別說男生了,連女生都覺得有點無聊。這時,現場才一個個冒出疑問。

「真的可以看到流星雨嗎?」「我才不相信流星雨真的會像雨一樣掉下來。」「星星會下雨,怎麼可能有這種事?」「這樣天空的星星不就會變少?」

嗯,說得有道理,我一副煞有介事地點頭。池上老師似乎對學生們程度異常之差感到咋舌。

「星星的數量才不會減少,你們實在太不科學了。」她失望地說。「流星雨雖然稱為星星,但其實它隻是宇宙中的塵埃。這些塵埃受到引力被吸引到地球來,經過大氣層的磨擦後發熱燃燒。隻是從地上看到這樣的狀態,很像星星掉下來而已……」

「呼——」

「別睡,霧之峰!我是在說明給你耶!」

「啊!」肩膀被搖動後,我醒來。剛才我好像睡著了。危險危險,如果我現在身在雪山,早就沒命。「對、對不起,請繼續。」

「真是的,你們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學會科學性、邏輯性的思考。」

就連我也聽不下池上老師的這番話。居然對著身為偵探社副社長的我,不由分說地貼上沒有邏輯性思考的標簽,真令人心寒。順帶一提,所謂的偵探社和偵探小說研究社之流不同,是以實踐偵探活動為主旨的社團。我們是學校中小有名氣、來曆怪異的文化係社團。所以,邏輯性思考更是我們的擅長領域。

正當我詳細說明之際,

「喂,你們看,那個。」有一個躺在地上看夜空的女生驚聲大叫。「在那裏,天空好像有東西發光!?」

在場全體一同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西邊,這個方位如果在天氣晴朗的白天,可以飽覽富士山風光,在那上方,似乎有一個發著綠光的物體。看起來不太像在飛行,而是漂浮在那裏。看起來就像黑壓壓的夜空中滴落一點綠色顏料一般。

「那就是流星雨嗎?」「應該是普通的星星吧。」「不,不是星星。」「不然是什麼?」「是小鳥。」「是飛機。」

如果在場的是昭和時代的小學生,應該會毫不猶豫地說出美國漫畫中的英雄人物的名字。但現在的高中生大概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那到底是什麼?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看著西方的夜空。突然,一聲從丹田發出的大聲響,響徹這一帶。

「是UFO啊啊啊!」

喂喂,不可能吧。誰啊?說出像失追純一(注:日本UFO專家,會做過許多關於外星人的節目)會說的話。這次,大家的視線轉向集中在發出聲音的人。發出聲音的,是用顫抖的手指著天空的昭和時代小學生,但到了平成時代已經是個穿著白衣的女老師,池上冬子老師。

「呃、那個……老師,您剛才說什麼?」

特地再確認一次。池上老師無視於大家的冷眼,正大光明地重複同樣的話。

「是UFO!絕對不會錯!」

「……」

老師,你的邏輯程度似乎不足以說別人沒邏輯吧。

數分鍾後,池上老師緊握車子的方向盤,朝著深夜的國分寺西邊前進。目標是漂浮在西邊夜空的綠色未經確認飛行物體。坐在副駕駛座導航的,是不知為何被拉進來幫忙的我。我對UFO這種不科學的事物沒興趣,但是看到池上老師充滿氣魄的樣子似乎很難拒絕,隻好以學生的身分來幫她。

「可是老師,流星雨的觀測會怎麼辦?」

「那種小事隨便啦。」池上老師完全迷失最初的目的。「反正在國分寺怎麼可能看得到流星雨,我隻是想辦觀測會的活動而已。」

原來是這樣!

「不過,幸虧如此讓我發現UFO。光是這點我就非常滿足了。聽好了,絕對不可以錯失機會。」

被如此命令的我,透過前車窗注視天空,小心不要跟丟綠色的點。綠色物體幾乎停留在天空中的同一個地方,有時以Z字形飛行,有時左右搖晃,動向詭異。

「你看,霧之峰,那種不規則的移動,小鳥和飛機怎麼可能這樣飛。」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覺得那是UFO。不過真的是一個奇妙的物體。多少被激發出一點好奇心的我隔著前車窗,眼睛片刻不離地盯著綠色物體。車子往西疾走。距離謎樣物體愈來愈近。就在這個時候,從剛剛幾乎都漂浮在同一地點的綠點突然開始大幅度地移動。

「啊!老師,UFO開始上升了。」

「嗯,很好,霧之峰。總算連你也開始承認UFO的存在了。」

「不是啦。」我隻是因為懶得說「綠色的點」或「謎樣飛行物體」所以才說出UFO。「我才不是承認它的存在。」

「喂,視線不要離開UFO!」

「是是。」我照著她說的,眼睛繼續追著UFO的行蹤。「它好像愈飛愈遠了,變得愈來愈小。」

「可惡,都追到這兒了,豈能讓它跑掉!喂,你抓好了。」池上老師雙手緊握方向盤。「現在就讓你瞧瞧昔日被稱為『下坡甩尾女王』的我的實力——」

「那是什麼!那個稱號聽起來很危險!」

在我的臉因為害怕而扭曲之前,老師已經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如同跳性感舞蹈般,屁股激烈地搖晃,以很大的角度過彎。國分寺的街道立即化為吸引甩尾王(注:Draft

King,簡稱D.K,日本知名賽車手土屋圭市的稱號,他不但是漫畫《頭文字D》的技術顧問,而且還曾在電影《玩命關頭3:東京甩尾》中,與《頭文字D》的作者重野秀一,一起客串演出在巷邊碼頭上釣魚的兩位神秘中年男子)前來的下坡連續彎道。我已經不抱著活下去的希望。我坐在副駕駛座緊閉雙眼,向這世界上所有的神佛祈禱。難道是祈禱應驗了,車子緊急煞車,很快地車子完全停下來。

「怎麼了,老師?」

我膽怯地張開眼,池上老師嘴角浮現悔恨,重捶方向盤。

「可惡,跟丟了。」

Bravo,得救了!我一邊仔細咀嚼存活下來的喜悅,一邊看著車窗外麵。這裏是X山附近的偏遠道路。雖說是山,但X山並非山,隻是住宅區之間留下的一小片雜木林而已。順帶一提,X山這個奇怪的名字當然是俗稱,正式的名稱為西戀之窪綠地。為什麼它被叫做X山,連當地的人都不曉得原因,因此成為國分寺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可能UFO在這裏緊急降落吧,所以才跟丟了。」

「怎麼可能,如果是緊急降落,這裏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

四周寂靜無聲。X山附近是住宅和菜園混合的恬靜區域,無論是UFO或是甩尾女王都和此地無緣。

「我們回學校去吧,老師。UFO早就不知道飛去多遠的地方了。」

「嗯,沒辦法。」池上老師很不情願地接受我的意見。「再繞一次X山就回去吧。」

老師放慢速度開車,似乎對這地方還有留戀。開車時,她忙碌地東看看西看看,一副搜尋東西的樣子,應該是在找墜落的UFO殘骸吧。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老師。

車子繞了X山周圍一圈後,駛回學校。回程途中,在某個街燈點點的道路上,我發現窗外一個令人意外的光景。

「啊,等一下,停車。」

老師急忙踩煞車。我再次望向窗外。透過街燈可以看到一片廣闊的田地。田地上沒有栽種任何作物,有的隻是一片漂亮平整的焦黃土地。我用手指指向田地的正中央。

「你看那邊。」

「嗯?那是什麼!?」老師從副座窗戶往外看去。「那個……好像是人……有人倒在田中央……」池上老師仔細觀察一會兒後,突然失去興趣般,將排檔打到低檔,腳踩油門。「不過,她不是外星人,隻是一個地球女性……」

「喂,你在說什麼啊!」這個老師在意事情的次元和別人不同。「你醒醒啊,有一個女生倒在田中央耶,是事件,事件!」

「嗯……啊啊,對耶,真的有點奇怪,雖然沒有外星人重要……」

池上老師總算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停下車子,從駕駛座中衝出去,我也跟在後頭。

田地四邊大約各有十公尺寬,左右兩邊被民宅夾住,前麵這邊鄰著道路,後麵鄰接停車場。地麵平整漂亮到踩進去都讓人覺得不好意思。可是情況緊急,我和池上老師毫不猶豫地往田中央前進。田裏麵的土比想象中的還鬆軟,一腳踩下,腳踝以下立即埋在土裏。我們不怕弄髒鞋子,快步前往田中央。

躺在那裏的,是一個穿著短裙的年輕女性。她趴在鬆軟的地麵上,露出半個臉龐。從她躺下之處離後麵的停車場約有五公尺左右,地麵上殘留著仿佛喝醉酒般的踉蹌不規則腳印。她是喝醉酒倒在這裏的嗎?

「你還好吧?」

我正急忙要抱起她時,老師高聲製止:

「等一下,霧之峰,這個人難道已經……」

老師一副有不好的預感似的,提心吊膽地用手摸這名女性的脈搏。不久,老師沉默地收回手,表情沉痛地搖搖頭說:「來不及了,她已經死了。」

「呀啊啊啊啊。」我受到震撼,像女孩子般發出高聲哀鳴。然後,趴著的屍體似乎對我的聲音有反應,顫動一下身體,我像看到僵屍般嚇一跳,「哇啊」地大叫,緊抓著老師說:「屍體剛才動了一下!」

「喔,那就不是屍體,太好了,她還活著。」

「什麼叫『太好了,她還活著』!老師,拜托你脈搏也量得準一點好嗎。」

「對不起,其實我不太清楚脈搏要量哪裏,好像還差一點。如果是我自己的脈搏,一次就量得準。」池上老師做出你看你看在這裏的樣子——用手指放在自己脖子的動脈上。拜托,老師,你的脈搏在哪裏現在一點都不重要!

我放棄依靠老師,逕自著手救助那名女性。我將她趴著的身體翻過朝上,確保呼吸道通暢。我注意到她的脖子有細痕,像是被繩索狀的東西纏過似的。

「這個人好像是上吊昏過去了。」

「好像是——喂,等一下,這個人……」老師再次確認那名臉上沾著泥土的女性,瞪大眼睛說:「這不是恭子嗎?」

「什麼!?你認識她?」

「對啊,她叫西原恭子。是我學生時代的同班同學——這下不妙。」

嗯?不妙是指?

沒多久,救護車和警車相繼抵達,現場嘩然。瀕臨死亡的女性——西原恭子失去意識,被抬進救護車。我和池上老師成為第一發現者被警察留住。

指揮現場的是國分寺署的祖師之穀警部。這個警部先生和我已經在別的事件打過照麵。他四處調查現場狀況,向我們問話,然後立即做出一個極端的結論:「總之,請和我一起回署裏一趟。」

「等、等一下,警部先生!你怎麼說這種話!」

池上老師以冷靜的態度,阻止強烈反抗的我。

「嗯,霧之峰,你先等一下。也難怪這個警部先生會懷疑我們。什麼?難道你還沒發現?這個事件有一個奇怪的地方。」

「除了老師以外?」

「我哪裏奇怪了!真失禮——」老師哼了一聲,指著我們眼前這片寬闊的田地。「奇怪的是現場的狀況。恭子人倒在田的正中央附近。我們從道路那頭發現的時候,從道路到田中央的地麵非常平整。我們在平整地麵上一邊留下足跡,一邊來走到田中央。」

對了。這裏的地麵已經被急救隊員和警官們踩得亂七八糟,早就分不清楚腳印是誰的,可是剛開始我們看到時,確實非常平整。

「但是從田中央到後麵停車場之間,地上卻有看來像女生的腳印。那看起來像喝醉酒的腳印,一定是恭子的腳印。」

「當然——咦!?」

我終於發現老師所說的「奇怪的地方」。「沒有凶手的腳印!」

「沒錯,難道凶手利用某種飛行道具?不,不可能。恭子的脖子上有像是被鐵線緊勒過的痕跡。換句話說,恭子被某人勒住脖子,可是她周圍的地麵卻沒有其他人的腳印。」

「那凶手怎麼有辦法勒住她的脖子?不留下腳印怎麼勒住脖子——」

「不知道,可是假設我們是凶手的話,就能解釋這個狀況。從停車場走來的恭子,和從路邊走來的我在田裏的正中央會合。我勒住她的脖子,然後假裝自己是第一發現者。這太奇怪了。」

「但是,的確有可能。」祖師之穀警部接著說:「而且剛聽你說,你認識被害人,所以有充分被懷疑的立場。」

原來如此,老師剛才說的「不妙」就是指這個。那我的立場又如何?我問了祖師之穀警部。

「你是為了包庇平常很照顧你的老師,所以和她串通好。」

大驚。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可靠的女生嗎?我像是要解開警部的誤會似的,急忙在他眼前揮動右手。

「警部先生,你想太多了啦,想太多。這個老師沒——有這麼照顧我啦,我幹嘛要包庇她——」

「你,地球科學零分。」池上老師擺出老師應有的態度叫我閉嘴。

「對了,警部先生,幸好被害者恭子還活者,你隻要從她口中問出凶手的真麵目,事情不就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