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床頭的老太君麵沉如水,看著衛絮的行禮挑不出一點錯漏才老神在在地伸手喚道:
“你這孩子也該穿件厚衣裳的。若有事不來又有什麼打緊。”
寧安侯府的老太君已經年逾六旬,保養的卻仿佛四旬年紀,隻是眉目間的嚴厲令人不敢親近。
老太君雖表麵關心,可是這話一出直接將衛絮釘在了不友愛兄弟的恥辱柱上。
江明月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衛絮,卻隻能看到白玉冠束起鴉青的發。
“老太君說的正是呢!榮表弟病了好幾天,絮表哥怎麼這時候才來,莫不是聽說老太君和姨父來了才匆匆趕來的?”
衛絮還沒起身就迎來了種種詰難。
這話明顯嘲諷衛絮根本不是真心關心四公子,隻是為了討府裏上位者的歡心才巴巴地趕來。
江明月飄到說話的男子麵前,心情詭異:這還是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看男人們扯頭花打嘴架!
衛絮早已習慣了這種輕描淡寫的責難。
他的心中古井無波,隻是疑惑不解:為什麼會有宋椿這種蠢貨,在自己手中吃的暗虧沒有十次也有了八次,為何就是不長記性呢?”
於是他像過往無數次一樣,揚起麵龐微笑著衝宋椿道:
“宋表弟倒是天天來,怎麼連表弟病了都不知道稟報府裏長輩們,倒讓表弟嚇成這個樣子才害怕了才不得已稟告了姨父,真是令我心驚。”
“我……我怎麼能胡言……”宋椿紅著臉爭辯道,迫切地走上前來向宋主君表忠心。
“好了,不要丟人現眼了!”宋椿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子,宋主君表麵嗬斥實則回護。
隨即才冷聲道:“怎麼還不扶表公子起來!”
若是一般公子,被這一番敲打隻怕早就要掩麵而去了,可衛絮卻還依舊保持著與剛才一樣得體的笑容。
老太君將一切看在眼中,不禁感歎自己的子孫輩中沒一個比得上衛絮的城府,這樣的人恐怕狼子野心。
衛絮恰到好處地關心宋主君也就是他的姨父道:
“四表弟如今這樣,誰見了不傷心,姨父準備怎麼著了?”
宋主君歎了口氣,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後猶豫道:
“榮哥兒這孩子嚇壞了,連我們都不認得了,已經請了明光寺的大師來,隻是你姨母一向不信這些,若大肆辦恐怕她不高興。”
他不露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這屋子裏的人,宋椿聞言也默默地退了回去。房間內此刻落針可聞。
宋主君眼中一片涼薄,一群隻會打秋風的白眼狼,都把自己當人了。
盛裝的男子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畢竟他們都是寄人籬下的表公子,誰也不想冒險得罪府裏的掌權人,可不表態也得罪了主君,因而眾人如坐針氈。
衛絮垂下的眸子中便浮起點點嘲諷,連這點小事都不敢冒險,甘蔗哪有兩頭甜呢。
他剛抬起頭便看到了江明月意味深長的笑,衛絮濃睫翕動,突然有種被看透的感覺,涼涼地睨了她一眼。
他壓抑住心緒貼心道:“姨父別著急,我看不如叫四表弟搬到我院子裏,叫大師們去我那辦,姨母大人若是知道了,也隻說是我請人辦的就是了……”
宋主君還是第一次看衛絮這麼順眼,不住口地誇道:“好孩子,難為你想的周全,你榮表弟和我都記著你的好。”
既定下了地方,沒過一個時辰,趙榮就被抬到了衛絮的床上。
江明月也終於近距離觀察了這位公子,他口中不住囁嚅有鬼,冷汗淋漓,隻是手中緊緊捏著一物不肯鬆開,竟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麼。
隻好守在床邊,期待一會來的大師們真的有點能耐。
衛絮更是毫不嫌棄地親自打了水給趙榮擦汗,喂水,一番唱念做打下,連外祖父和姨父的眼神都柔和了許多。
月亮門外,衛絮輕蔑地將手中的半截香踩在腳下。
光影交錯將他分成兩半,江明月越過花枝恰看見他分花拂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