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輕柔的蕩開粘合的紙頁,略微翻看兩眼,上麵講的是一些趣聞雜談。
比如王二麻子賺錢娶妻,或是吳三夢見飛頭鬼。
隻是裏麵的字體受時間消磨,許多字跡皆是半清不楚的樣子。
但通過上下文,寧天倒能琢磨出缺失的字跡。
看了幾頁。
寧郃輕扶過去,整本書煥然一新,卻唯獨沒恢複文字。這些字跡可以等閑時用筆墨填上,權當一種樂趣。
隻是如今天色已晚。
寧天也未動筆,而是躺在幹淨的石床上休息。
十年來的修煉生涯,寧天依舊保持著睡覺的習慣。
因為寧天覺得修道不是急於一時,而是順其自然最好。
一夜無夢。
等到翌日清晨。
寧天起床後,看了看桌上的酒葫蘆,再次彙聚靈氣,簡單布置一個五行陣法,把葫蘆靈酒放於屋內正中,讓新釀的靈酒發酵。
隨後寧天看到周山還未蘇醒,便帶著書籍離開了院落,走了十二裏,於上午來到了一處林中空地。
再向外五裏,就是當時看到梁河神的地方,也是兩人約定的地方。
想了想。
寧天路過幾顆茶樹,摘了一些茶葉,片刻烘幹。
來到官道上。
撿起幾根樹枝,變成一張桌子,搭起一個小棚。
旁邊的泥土湧起,形成一個灶台。
寧天把剩餘的樹枝填進去,手指一點,空中的火靈湧進,把樹枝烘幹點燃。
之後,等待溫水的空隙。
寧天坐在了桌子旁,拿出雜談,細小的樹枝變為毛筆、漆黑的石子變為墨汁。
感受著略顯寒意的秋風。
寧天泡上一杯茶水,安靜的讀書填字。
隻是隨著時間過去,在中午的時候,梁河神沒來,卻來了六位行腳商人。他們看到前方有處棚子,誤以為是歇腳的茶攤,也是稍微拐了一下,向著寧郃的方向行來。
但等走近。
他們看到此地就一張桌子,兩個板凳,再瞧寧天身後的灶台,看書的寧天,卻有些搞不清楚情況。
因為他們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位‘小小茶攤的主人’,說是像店家,但更像是一位教書先生。
可是單純的遊玩賞景,就專門壘了一個灶台,還紮了一個棚攤,這怎麼想都不太現實。
繼而就由領頭的行商代表著眾人,進了茶攤,客氣的向寧郃問道:“敢問..”
他說著,指了指灶台上的水壺,“能借些茶水嗎?”
寧天看著一路辛苦的行商,示意眾人隨意,“諸位客氣了,自行取用便可。”“多謝!”
行商們紛紛道謝,有的等待水開後去取水,有的拿小包袱一掂,直接幹脆的坐在地上。
寧天看到眾人果真隨意,也沒有多言什麼。
但氣氛放鬆後,卻有一人向著看書、寫書的寧天,閑聊般的問道:“店家是才起的攤嗎?”
“嗯。”寧天聽著店家的新稱呼,覺得有趣,也未否認,“攤子是臨時起的。”
“原來這般。”詢問的人哈哈一笑,看向嶄新的灶台,上麵還未有被煙熏的痕跡,“上個月我們經過這條官道,也沒見這茶攤,原來是才起的,我說那!”
這人笑說一句,就開始輕拍趕路有些久,繼而有點僵硬的小腿,沒有再打擾這位店家看書。
隨後,他們小聲交談中等灶台上的水開。
喝完有些清香的茶,休息了一會,就動了離開的心思。
隻是他們起身以後,又看了看正在看書的店家,瞧見寧天從頭到尾沒提錢字,卻有些不太懂。
於是他們六人就對視一眼,按照平時路上所遇的茶攤價錢,分別從口袋裏拿出錢,一共十二文,放在了桌子上,
“多謝店家。”
眾人話落,也沒離開的意思。
實在是那茶葉挺香的,他們害怕錢給少了,所以不敢走,以免店家誤會。
寧天看到錢,又瞧了瞧還未走的行商們,便應了店家的稱呼,數也沒數,就把錢財收了下來。
但讓眾人看來,他們卻覺得這位店家好似一點都不在乎錢財。像是他們不給,甚至給上幾金,這位先生都不會有任何波動。
“奇怪..”
眾人走遠以後,也是路上無事,聊著剛才的那位‘奇怪店家’。
“這位店家一定是哪家裏的公子!”有人信誓旦旦的說,“很可能是無聊閑來做個小生意,所以不在乎錢財。”
“不是。”有人否認,“我倒覺得這位公子哥和城縣裏的善人們一樣,是做好事,才在路邊擺攤,讓路過的行人歇腳..”
“有理有理..”
眾人聊著,漸漸走遠。
寧天聽著眾人的討論,看了看兜裏的錢財,倒覺得茶攤的想法不錯。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等梁河神的時候,還能賺個去縣裏品嚐美食的錢。
積少成多,說不定還能買個大院子。想到這裏,寧郃就把目光望向不遠處的林子。
片刻間樹林裏一些散落的樹枝凝聚,向著茶攤飄來,在空中就擬好了八張桌椅,落在了近前。
同時地麵的石頭彙聚,變成了兩口大缸,林中的露水湧入。
再按照昨日商隊的板車模樣,拚上一個架子車,停靠在了攤子後側。
還有一張豎幅,上寫‘自行取用,一碗兩文錢’。
這模樣才像是一個正經的茶攤。
寧郃起身走過去,未用術法,單純試著推了一下車子,還挺穩當的。
而也在寧天試完推車,又坐下繼續補書的時候。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遠處官道上又有一對打扮樸實的夫婦走來。
中年丈夫一邊走,還一邊向著年紀相仿的妻子道:“跟著我受苦了。昨日到城裏以後,我未和伱說,就把馬車給辭了。回村的路上咱們隻能步行了。”
“省些錢財是好的。”那位妻子搖搖頭,眼睛紅紅道:“這次把浩兒送到城裏學堂後,也不知道他是否住得慣,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浩兒。”
“先生收咱們孩子是好事。”中年說著,看到前方有一處茶攤,也小聲勸道:“去那裏休息片刻,咱們再接著趕路。”
妻子聽話的點點頭,和中年一同走到茶攤前。
他們先是瞧了瞧豎幅,再看了看寧天,也未打擾,便自顧自的取茶、取水。
隻是在休息途中。
略有些學識的中年,看到寧天好像是在修複書籍,繼而想來想去,最後忍不住的問道:“店家是在修補前朝遊記?”寧天聽到詢問,看向了中年。
中年一笑道:“吳朝建朝隻有十年,像是本朝人士的遊記不是很多。
我見不少先生都喜歡把舊本上的前朝遊記,謄寫到新紙上。
前些年的時候,我有幸也隨自家老師修補過一本。”
“原來如此。”寧天向中年點頭,倒得知一個消息,吳朝是新建的王朝。
“店家先忙。”中年怕打擾寧天謄寫書籍,也沒有再多言語,而是細細品茶。
之後,興許是天氣好的緣故,也或許是自家孩子被先生收為弟子,讓他們心裏多日來懸著的石頭落下。
他們休息了片刻,就感到今天的狀態挺好,一杯茶的功夫就沒那麼乏了,甚至身子也輕鬆了一些。
於是,他們為了早些在天黑之前到家,就向著寧天告辭,也拿出了四文茶錢。
寧郃收下錢財的同時,也看向了遠方。
梁河神正步行從遠處官道走來。
他還是一身魚鱗甲,徑直走向茶攤,像是趕路途中準備休息的軍士。
夫妻二人看到一位將士走來,也不免停了一下腳步,打量了一下梁河神。
這一瞧,他們看了看梁河神,卻覺得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這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可要是他們此刻去梁城外,西五十裏的河神廟裏一拜,望望那河神像,就知道這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了。
雖然河神像的樣子略顯誇張,但也有和梁河神的樣貌有五分相像。
裝束更是一模一樣。
他們看了幾眼,也沒多想,索性不去想,便踏上了回村的路程。
同時,梁河神走進茶攤,感受到附近靈氣的淺淺彙聚,又看著正在溫水的寧天,最後瞧了瞧四周的擺設,卻是先笑著道:“道友這處茶攤,是一處小聚靈陣?”
“請。”寧郃拿起水壺,邀請梁河神落座,“閑來無事,就起了一個茶攤。聽行商交談,也能多知曉一些吳朝事。
作為回禮,幫行客恢複一些氣力,減輕一些病災,倒也不值一提。”
寧天說到這裏,笑道:“比不得河神施雨之功。”
“寧道友抬愛。”梁河神搖搖頭,在桌子對麵落座,“小神生前是梁城人士,雖然三百年來王朝更換,後輩相繼逝去,但依舊是這方地界之人,怎能看得此方地界的百姓受旱災之苦。”
梁河神言道此處,望向梁城的梁河方向,“再而言之,小神也是取之香火,行神官一事,各有所需。
但觀之道友,是術法修士?修天地靈氣,不修香火?”
“嗯。”寧天擺好茶杯,在梁河神的道謝聲中,為他倒上一杯茶水,“偶然得修煉之法,踏入了術法之道。”
“道友資質卓然!”梁河神略帶羨慕道:“術法一道是觀悟天地,全靠自身的資質與悟性,比起香火修行,要難上太多。”
“在下倒覺得是香火一道難。”寧天端起茶杯,向著梁河神一敬,“香火神職全憑自身功德。若無功德者,逝後連神職都入不了,又何談修行。”
“非也非也。”梁河神爽朗一笑,“香火好是好,隻要入神位,再凝聚法令,便是香火築基,壽有千載。
香火不斷,自身法力也會持續增長。
但香火若是斷了,無法再續。
時間若久,則會消散於天地。
比起術法修士,我等神官受惠於香火,受限也是於香火。
唯一破局之法,便是性命修得圓滿,踏入金丹大道。
屆時,自身法力凝聚歸一,受限也就小了許多。
香火若是斷了,隻會境界跌落,但能維持法體,成為閑神散修。
可是,金丹一道艱難..”
梁河神一歎,目光瞭望遠方,帶有追憶,“吳朝有三位築基的術法修士,香火築基的神官與它法築基的妖修、鬼修等修士也有兩千之數。
可是踏入金丹者,也隻有吳城的大城隍。
且每逢年關,我等與一些妖修去帝都為大城隍拜年,大城隍也喜歡指點我等,不分族群。
但八年前,大城隍已辭去城隍令,離開吳朝,雲遊四方,尋金丹之上..”
梁河神言道此處,略有思緒的目光收回,再看向寧天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看不透寧郃的境界,或者說一直下意識忽略。
再想到這位寧道友和大城隍一樣遠遊四方。
他忽然明悟,繼而起身向著寧郃一禮道:“小神愚鈍,此刻才知曉寧道友是踏入金丹之道的術法大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