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出來，打車回市區，李解意還有些恍惚。
時間過得挺快，感覺一個下午也就如此。手機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收到的老媽發過來的信息。
——今天晚上回家吃飯
——回來路上買些點心
李解意合眼長舒一口氣。
她在離家不遠的市場下車，去常去的點心鋪買了一盒老婆餅，一盒紅豆餅綠豆餅雙拚，晃蕩著塑料袋往家走。
“大爺給開開門。”李解意朝保安亭喊了一聲。
門“哐當”一聲彈開，保安大爺隻是探頭往外瞧了兩眼。
這個時間差不多飯點了，小區滑滑梯的小孩兒都瘋叫著不想回家，爺爺奶奶們又是哄又是罵地給拽著走。夕陽的餘暉從樓房間隔的長縫流進了小區，金色的光條落在李解意沒什麼表情的臉上。
每天的這種時候，都是人多愁善感的時候。眼睜睜看著時間就這麼告別，卻又無能為力，心中被空虛填滿。
李解意打開家裏的門，聽見從客廳傳來了老媽的笑聲，笑聲之外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大概是老媽的客戶吧。
她在玄關換好鞋，走到客廳跟老媽和客人打了個招呼。
這一天她都沒什麼表情，突然要堆起笑容，五官愣是不大聽指揮地僵了一小會兒，隻有她自己能能察覺那一小會兒的存在，即便如此，她還是心裏別扭起來，生怕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不自然。
“哎呀，”客人發出一聲感慨，“這是你女兒啊？真是漂亮。”
“哎呀哪裏哪裏，其實也就這樣啦。”說完，老媽又哈哈大笑起來。
李解意拿著點心進了廚房。
聽著客廳傳來的說笑聲，她的心情逐漸變得糟糕。她挺想衝到客廳去，放聲跟老媽說，她的笑聲太假太刻意了，然後再親自示範一次該如何在人前自然地假笑。
雖然她滿臉的虛偽都是從老媽身上學的，李解意確信要是比起假笑的話，老媽大概是會輸給她的。因為平常在家，別說發出笑聲了，就是連笑容都很難在老媽臉上看見。
這般缺少練習，輸了也不奇怪。
李解意突然被心中冒出來的詭異想法逗笑了。
將點心一個個碼好放在盤子裏端出去，她又禮貌地朝客人點點頭。餘光注意到老媽的眼神，李解意放下點心，識相地坐到了老媽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這孩子真是好啊。”
“快別說她啦，說起來你家孩子也差不多大吧？”
“那倒是沒有，我們家孩子看起來小一些呢。不過最近送他去學了馬術，長高不少。”
李解意堆著笑，在旁邊又聽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攀談起來。
她們說話像遊戲裏的回合製，對方不說完，我也絕不開口，每人不多不少正好一句。
李解意在旁邊時不時笑著點點頭，附和老媽對客人的吹捧。
終於，客人看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來告別。老媽和李解意將客人送到玄關，老媽又抓住對方的手，仿佛送別一個許久不見的老友，眼神誠懇地叮囑了一些廢話，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送走客人後，李解意的笑容從臉上塌了下去，老媽進廚房倒了杯水喝。
“下次少買點兒綠豆餅啊紅豆餅的，沒客人愛吃。買點好看的，精致些的。”
老媽說完捏捏眉心，拿過手機給李解意發了買點心的錢，滿麵愁容癱到在沙發上。
“來彙報一下學習近況吧。”
又來了。
每次老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解意都覺得自己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一個投資項目。
“上次小考，級排名第二。”
李解意站在離她五步遠的距離說。
老媽皺起眉頭，肉眼可見的不高興起來。
“每次都第二，回回都第二。”老媽突然坐直了，看著她，“你能不能爭氣點?我每天累死累活對那些客人賣笑，還不是為了供養你，你知道我在你身上投資了多少嗎？你什麼時候能懂事些？”